肃脸色青白得吓人,一直在渡气按胸,眼神甚至是凌厉的。
末了,裴云惜哇的一口将水吐了出来,连咳了好几下,整个人虚弱地眯着眼,薄肃立即将他搂入怀中,不断地为他擦拭满脸的水珠,却不曾想自己也湿得很,根本擦不干净。
薄皇后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面,她只见过娘亲的葬礼上,见过薄肃如此冷峻,如何惶措的神情……
一群人全然无话地回了柳居。
薄皇后的身份虽是鲜为人知,但当阿萍如临大敌般吆喝下人做事,院内简直鸡飞狗跳。浑身湿透的薄肃抱着大氅紧裹的裴云惜入了屋,请了大夫,便是一整日未再出现。黄飞云陪着薄皇后立在梦池旁长吁短叹,愁得头发都要全白了。
“这都是劫,都是劫啊。”黄飞云摇头道。
薄皇后望着雾气氤氲的池面,面无表情,她脑海中仍在回忆着薄肃将人救起时的神情,太出乎意料,太慑人了。
“肃儿他……如何说?”
黄飞云一怔,随即捋着胡须道:“还能如何呢,娘娘,这小子糊涂大了。”
薄皇后道:“我倒是从未见过肃儿糊涂时的模样,打小他便是伶俐懂事惯了,不爱说,也不贪玩,他愈是这般,我愈是心疼。”
黄飞云蹙眉道:“莫非他此番,不是糊涂?”
薄皇后不语,她是母仪天下的女人,早年进宫,鲜少关护到薄肃,有时召他进宫,太监便道薄肃成日闭关琴阁修琴,不愿出府。她还能拿这个胞弟如何呢,自然是顺着,疼着,由着。
“娘娘,咱们此番赶来临安,不过是想将肃儿带回京城,如今看来,怕是不易。”
“嗯。”
“娘娘?”黄飞云狐疑地看她一眼,只见她望着梦池出神,朱唇紧抿,不知在想何事。
不多会儿,侍女前来,禀报道:“娘娘,该用晚膳了。”
薄皇后这才回神,柔声道:“老师,一起吧。”
黄飞云从她温和如常的声音当中,听出了一丝异样。
“这位大哥,在下是来寻弟的,请通禀一声。”
裴明惜等到夜黑,见裴云惜迟迟不归,裴何氏脸色便是极难看了,说定是去私会薄肃了,非要他来把人拖回来。无法,他只能探着夜路赶来。怎料柳居家丁已全然换人,并不识他,把他拦在了外头。
“现在府上不便,你还是走吧!”看门的下人不客气地赶人,方才阿萍早已交代,一律不见客。
裴明惜便道:“在下乃是……乃是……”他可不是薄肃的朋友,只能……“在下乃是戴洺洲戴大人的朋友,薄公子可能熟识,还望劳烦大哥通禀一声吧。”
下人见怪不怪了:“每天上门一百人,起码有一半都说认识咱家公子,岂不是人人都能见了?走吧走吧,下回有请帖再来!”
几番周旋,裴明惜仍是被拦在门外,他望着这扇曾经出入自由的大门,百感交集,不由感叹世事变幻如白云苍狗,难以捉摸啊。
“何人在外喧哗?”路过大门的戴洺洲负手而立,质问看门的两个下人。
那下人见是薄公子带来的贵客,立即恭敬道:“公子,外头有人想要求见,正要赶他走。”
戴洺洲偏过头来,窥得下人背后被隐藏的一丝身影,不知为何,莫名熟悉,向前快走几步,想探个究竟。
裴明惜从一开始听见他声音起,便僵直不动,无法动弹,双目滞然,唇瓣微颤。
“何人——?”戴洺洲低喃,走到门口,便在一瞬间看见了裴云惜——
而后者早已神似礁石,无所遁形,戴洺洲也霎时愣了,嘴中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明惜……”
一声呼唤,道出不为人知的柔情与眷念。
裴明惜顿时红了眼眶,他知晓自己许是又要完了。
阿萍胆战心惊地敲了敲屋子的门,捏着嗓子道:“公子,小的送、送饭来了……”
久久,屋中毫无动静,阿萍斗胆地推开门,蹑手蹑脚端着饭菜进屋,生怕扰了屋中那两人独处。方才,大夫进屋诊断过了,裴云惜溺水过久,胸`部还有凉水积压,可能会烧久不退,需好好调养。薄肃那一身湿衣还是阿萍小心伺候着脱换下来的。他自己冻得浑身青白,阿萍瞅着都心疼,见他浑然不觉,又轻叹公子用情太深。
裴云惜不出所料烧了起来,阿萍端进去的饭菜丝毫未动,薄肃守着他,将手伸入被中,十指相扣护着。后见裴云惜烧得胡言乱语,尽说些“不愿辜负”,“一片真心”的胡话。薄肃心下一动,遂解衣上床,将人搂贴在胸口,为他添热。
裴云惜迷迷糊糊烧了一夜,翌日转醒,只见薄肃披衣靠在床前,一手低垂,一手包着他的手,整个人阖眼休憩,悄无声息。
裴云惜登时红了眼,他自是晓得这人守了他一夜,能令他做到如此,他何德何能呢,怕是……唯有将余生投之以报。
“嗯……”薄肃感觉手心握着的手动弹了,遂睁眼望去,“醒了?”
裴云惜嘴唇燥白,只得愣愣点头,“是……”
薄肃问道:“要水?”
“嗯……”
薄肃起身想为他倒水,手却被他轻轻拽住,“怎了?”
裴云惜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勉强着嘶哑的嗓音,慢慢道:“此番……大难不死,你的赌约可还兑现?”
寂静了半晌,薄肃淡然地凝视着他,道:“我的真心与赌约皆在,随时可取。”
这便足矣,裴云惜松懈下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