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一般,可住在隔壁的孟知秋却有点坐不住了。
“……阿兄,你说那个皇帝是不是在折磨长卿?”
孟夏意外地镇定——除了对那个语气亲昵的“长卿”稍稍表示了一下不满以外。他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闻言几乎连头都没抬:“不是,他们在换药。”
孟知秋:“……”
孟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个人啊,最怕疼了,哪怕手上划上一道小口子,他都能哀叫得惊心动魄。可是你说,他明明那么怕疼,怎么却偏偏不怕伤,不怕死呢?”
不怕伤不怕死的纪桓除了怕疼,还怕吃药。太医的药已经煎好,没想到端到病人面前却实实在在地糟了嫌弃。
“我不吃。”纪桓瞥了那碗黑汤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太医:“……”
赵承接过太医手中的药,挥了挥手把人打发出去。他亲手舀了一匙,递到了纪桓嘴边。
纪桓权衡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张了口。
赵承终于满意了。
可是半碗药还没下去,纪桓就怎么也不肯再松口了。
“臣觉得这些量已经足够了。”他这样固执地狡辩道。
赵承哭笑不得:“胡说,太医懂还是你懂?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喝!”
纪桓摇头:“并不是,臣……那个体质特殊,所以这些就足够了。”
赵承也不逼他,而是将碗一放,好整以暇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那行,咱们便先算算账。你这一趟,私调兵马,假传上谕,啧啧,好像功不抵过啊。我这里嘛,倒是好说,帮你遮掩一二也无妨,不过太后就……”
提到他那个严厉的姑母,纪桓心中不由得一凛,他警惕地看着赵承。
赵承对这个反应非常满意,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如果卿肯听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圆个谎什么的。”
纪桓愣愣地看着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赵承,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赵承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又掐了一把:“想什么呢?喝不喝。”
纪桓:“……”他别无选择,只好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那药大约是有些安神的成分在里面,纪桓没一会工夫便睡着了。赵承帮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永安侯就站在门外等着他。
“陛下,章回传来消息,已发现平阳侯踪迹。”
赵承并不意外,只“哦”了一声,却挑剔地看着章函彻。
永安侯硬着头皮无奈地改口道:“……那老贼。”
赵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卿做得很好,先夺铁器,再擒贼首,莫要给他跑了。”
赵承心情不错,交待好了事情便回到纪桓住的院子。他矜持地霸占了隔壁的房间,并且十分正大光明地假公济私了一把,将紧跟着他不走的孟夏安排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可没想到,他一只脚刚踏进院门,就看到了他最不想见的孟夏。
赵承心中警铃大作,情敌什么的真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尽管赵承私心里很想把孟夏扔出去,但是对于这个刚刚送来重要信息个决定性证据的功臣,他至少在表面上是给予了一定尊重的。他对孟夏假笑了一下,问道:“卿找朕有事么?”
孟夏直接说道:“没有,臣来看看长卿。”
赵承一听见“长卿”两字,简直是新仇旧恨立刻一齐涌上心头。他也顾不上维持风度了,没好气地说道:“他睡了。”
孟夏点了点头:“臣知道,臣就是看一眼。”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暧昧,赵承不禁疑惑。他又想起昨天曾困扰他的那件事,问道:“卿是怎么遇见长卿的?”
孟夏笑了笑:“陛下和长卿上次来安邑时,长卿曾与臣约好了要一同回长安,结果长卿未能履约;不过他前些天再来河东时,特地路过安邑,臣便和他一起来了。”孟夏看着赵承精彩纷呈的脸,心中大悦,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臣与长卿一见如故……”
赵承忍不住打断了他:“长卿为何要跟你约定一起回长安?”
孟夏诡异地一笑:“自然是因为那只猫啊。那是臣心爱之物,长卿执意要为陛下讨去,总得容人时常探望吧。”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他是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货?赵承抽了抽嘴角:“君子不夺人所好,回去朕会把猫还给你,你也不必背井离乡了。”
孟夏愉悦地向他揖了一揖:“多谢陛下好意,只不过臣与长卿一见如故,已经决意要迁居长安,方可时常与他相叙。”他见赵承似乎要张口说什么,连忙找补道:“陛下放心,通关所需符传文书等物,长卿已经帮我办妥了。”
赵承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心中大骂孟夏无耻,装大尾巴狼坑了他家纪小白兔。孟夏却笑得愈发愉悦了。
终于,赵承装不下去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当他越过孟夏时,孟夏忽然在广袖下拉住了他的手腕。他对赵承耳语道:“怎么,陛下最后的时候,竟时时佩着他的玉么?”
赵承心中剧震,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孟夏勾起一抹浅笑:“是的,我记得。陛下忘了吗?您当初可是说过,我是个不老不死的巫族妖人。”
赵承冷笑了一声:“倾尽修为?嗯?朕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孟夏无辜地耸了耸肩:“随您怎么说。不过陛下居然回来了,我也很意外。我当初做了那块玉,只是不甘心他沉冤无处可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