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得回肠荡气。然而,当她弹唱《子夜歌》时,苍辰却觉得后背一阵阴冷。
是白冥刀,它又凭空冒出了一股煞气。自出行以来,苍辰用灵力把它藏在身上,可是最近几天它时不时地就会煞气暗涌,苍辰觉得它也许是需要有人来安抚的。
刀剑之属,向来与杀戮有关,长期不拿出来磨砺也是会寂寞的,何况这是一把煞气极重的刀,年限又不止几百年,恐怕早已养成自己的灵魄了。
浅唱低吟的是清商辞曲中著名的《子夜歌》,娇娘却想起昔日的文媱公主。她很小的时候就留在了公主的身边,她还记得公主曾说过:“子夜与她的良人原本就不能长相厮守,纵然结为眷属,最后还是郁郁而终,鬼歌子夜,她这又是何苦呢?娇儿,倘若是你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你还会选择他吗?”
娇儿的回答很天真,她那时还是豆蔻年华:“公主,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和喜欢的人分离。”
“哦?”公主很意外她的回答,她们年龄相仿,可她却不是这样想的,“如果是我,我宁愿一开始就选择离开,宁愿暂时辜负了她,也不愿让她郁郁而终。”
娇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盘中的梨酥切好,放在公主眼前,不过,公主与她姐妹情深,自己又不能全吃了,照例会和她分着吃。
那时,她就认为梨酥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直到现在亦然。
主仆二人一向关系甚好,相处得久了,无论喜好、口吻,都很是相似,而且两人都擅长音律,必然是高山流水,只不过等级尊卑不同,举止与礼节不同罢了。可正是因为身份的天渊之别,最终还是会渐行渐远。她们都在到变得成熟,公主的少女姿色愈发动人,而娇儿也出落成一位美姬。
也就是七年前,二人都是碧玉之年时,胥、淮两国联姻,文媱公主成了淮国的皇妃,至于娇儿,公主不忍她独自留在宫里,却也没有把她带走,而是把她送出了宫。
也许,是不想让她沾染春深闺怨吧。
可是,没有了琴筝的和弦,失去了多年的知音,弦断有谁听?
夕暮,娇娘独自坐在闺房的藤椅上,烛光透过屏风也能看得清楚。
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后,小二在屋外道:“掌柜的,今日那位客官想见您。”
那位客官……娇娘想了想,应道:“哦,请他进来吧。”
苍辰走了进来,坐在另一张藤椅上,从袖筒中拿出一瓶药膏,说:“这瓶伤药,在下就送给姑娘了。”
“多谢公子挂念,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娇娘莞尔一笑,瞬间又褪去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平静,问,“小女子娇娘,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凌子虚。”苍辰的声音低沉柔和却莫名的透着力度,单是报上名字就已经显出几分器宇。
灵虚是他的表字,那还是因为他十七岁那年出征边疆,逢战必胜,最后以五千人马平定了匈奴几十万大军。父皇第一次对于他完成的任务如此满意,不禁想起千年前卫国的大司马苍子虚,便决意给他取表字灵虚。即使朝中有人认为灵虚乃天之意,对圣上不敬,可他是圣上,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天子,他定下来的事还没有人能阻挠得了。
娇娘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想找出点话题,于是有些惋惜地叹道:“只是手划破了而已,可惜那琴弦了,奴家本还想弹一支素商曲。”
今日她在弹奏时,琴弦突然断了,她的玉指就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好在不深,早已包扎过了。
苍辰不动声色,背脊却又是一凉:“姑娘弹清商曲的琴艺也很精湛。”
“清商曲……相传是吴地的妇人子夜所作唱辞,还有一位书院先生为她作的曲,那位先生的素商曲奏得极妙。”一提到音律,娇娘就忍不住呢喃道,仿佛又回到从前,与公主讨论律吕调阳,已经很久无人与她谈论这些了。
屏风后,烛光不禁晃动了几下,苍辰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白冥刀的存在。倒是娇娘,她似乎察觉到烛火刹那间的异样。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留苍辰。
入夜,在微蓝的月光下,她醒了过来,走道屏风后,就是内室,烛火依然明亮。
她拿出那个承装着胭脂、饰物的木匣,用水玉簪刻有雕饰的一端放入锁芯,严丝合缝,轻轻一转,锁开了。
在一些精美的玉饰、菱花镜下,是一封信纸。撕开,拿出信函,看过,再点燃一根早晨未点燃的白烛,烧掉。
随着灰烬的湮灭,她的泪也流尽。
看了一眼旁边的水玉簪,那是她们分别前,公主赠与她的。如今,淮国皇妃文媱,已殁。
这枚白蜡,不仅仅是烧掉了一份信函,也是在为那人垂泪。
子夜,苍辰暗自回到了那间闺阁,走进内室。娇娘躺在下塌上,凝重的血色从喉管处浸染到地上,与白色的烛泪溶合。她的手中握着那枚玉簪,安放在胸口,水玉音浸了血而清晰地透出一行字迹。
子不与共,吾宁逝。
苍辰料到她烧掉的那份密函是什么内容,对他而言也并不重要,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木匣最下面那封新密函才更有意义。
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微蓝的月又被流云遮住,苍辰稍微凝眉,白冥刀的怨念越来越明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溟涬
看着最后一点纸屑燃成灰烬,苍辰悠闲地躺在床榻上,心里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