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3 父与子
鱼肚方露白,权倾城便已起身打理好,準备去见权定天。
相处多年,权倾城自是对权定天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他走出房门,往"御龙阁"而去。
"御龙阁"是权定天处理公事的地方。
此处有媲美皇官的造景-假山、流水、赏景亭、花园…等等,由此可知这座楼阁之主的野心。
"御龙阁"外有四名权定天的亲信守卫着,其中一人见权倾城来到便进去通传,等到权定天的允许,权倾城方才入内。
步入"御龙阁",印入眼帘的是一段碎石铺成的石板路。
石板路两旁种植着矮树丛,在矮树丛的后方是一大片的花园。
权倾城必须走过这片花园再踏上一座大石桥才到权定天的书房。
站在书房外,权倾城看见门的上方挂着一块写着"光明磊落"的匾额。
他轻嘲地扬唇,随后步上阶墀,立定在书房外,不发一语。
打从他入住相府起,儘管名义上权定天是他的父亲,可他从不被允许踏进他的书房一步,也不被允许喊他一声"爹",他每次来书房见他就只能像此刻一般,站定在门外。
书房内的权定天正拿着一本书翻阅。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怡然自得,期间还不忘啜口茶,似乎忘了外头还有个人在等着他。
权倾城倒是有耐心。
等了一盏茶的时辰,他的姿势始终如一。
就连稍动分毫也不曾有,定力实属上乘。
权定天搁下手中的书,暗歎一气。
他歎息是因为权倾城不是己出,但才干却如此出类拔粹。
他也歎息为何亲生之儿不如权倾城卓越,成日只知声色犬马,难成大事。
唉…莫非这是上苍给他的惩罚?让他权家注定后继无人了?
抬眸瞥了那个名义上的大儿子一眼,权定天心中的恼恨愈发加深,他又随手拿起了本书继续翻阅着,摆明就是对门外站着的人不理不睬。
阳光逐渐炙亮,渐渐地照射在门外的权倾城身上。
儘管夏天的日照灼热,权倾城依旧不为所动,很有耐心地等候。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权定天搁下手中的书,拿出待办公文批阅,脸也不抬地开了金口。
「什幺事?」
权倾城毕恭毕敬地开口道:「孩儿特来向父亲大人请罪。」他还是立定在门外。
「哦?何罪之有?」视线依然对在公文之上。
「孩儿迟归,滞误公事,请父亲大人赐罚。」
虽说是来负荆请罪,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反而不像个请罪之人。
权定天就是不喜他这点。
如此泰山崩于面前不改其色的气度,为何不是出在亲儿身上,反倒是出在眼前的义子上头,这怎能教他不为之气结!
「堂堂的禁军统官,不过出外溜哒个几日,延误了点公事,能有什幺大罪过?又有谁敢降罪于你?」
权定天说这话的口气就像在谈论天气如此简单。
可权倾城自是知道他的话裏的夹枪带刺。
「是孩儿行事太过草率,请父亲大人降罪。」脸微下压,态度依然恭谨。
似是打定主意刁难般,权定天续讽道:「说什幺降罪,本相可承担不起,你翅膀硬了,当然就要飞了,难不成本相还能剪了你的羽翼,让你哪儿也飞不了吗?」
权倾城面不改色。
他还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让权定天见了更是没来由一肚子火。
「本相养你育你也十多年有,你的个性一向谨言慎行,十多年来就只让本相责罚过两次,还以为你自此学聪明了,怎幺此次倒如此轻易露了条辫子让本相捉着,这些天你究竟去了哪里?连个行蹤也透露不得?」
权定天搁下笔,抬眸瞟向门槛外的权倾城。
他,依旧半压着脸庞。
「孩儿不过是回了趟家乡祭祖,让父亲大人担心了。」
「祭祖!?你又回朝阳村了?」腔调略扬地问道。「难道你忘了当日曾答应本相什幺了?」
那年收他为义子时,曾要他许诺此生此世不得再提朝阳村半句,也不得再踏上朝阳村半步。
「你十四岁那年,曾私自回去朝阳村,还因为这事遭本相责罚,这事你难道也不记得了?」
那件事他怎幺可能忘记?
十四岁那年他回朝阳村为一百零八位村民立碑,藉此以祭村民们的在天之灵,为此事后回到左相府还被父亲杖责五十,所幸天下出来相护,否则他可能早死于杖下了。
「孩儿记得,只是今年思乡情切,还望父亲大人体谅。」
「体谅!?」权定天大笑三声。「当年本相真不该一时心软留下你,若不是看在你对我儿还有些用处,本相岂会收你此种来路不明的野孩为儿!我们权氏一族皆流有高贵的血脉,为了你,本相已破例太多次,倘若你再不知感恩,休怪本相逐你出府!」
连眉也不皱一下,权倾城用着平板的语气道:「是孩儿忘本,请父亲大人赐罚。」
气氛肃穆,两人皆抿唇不语,空气中只有夏日的鸟儿啾啾声,过了好半晌,才听权定天出金言。
「正如本相方才所言,你的翅膀硬了,本相不会再责罚你,只是有一事你务必要记住,这辈子你是权倾城,也只能是权倾城,朝阳村已和你无干,如果你再回去一次,本相就撤销你禁军统官一职,明白吗?」
禁军统官……呵!
「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