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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满场升腾的血腥和扬起的尘灰里坠入的最后一幕是敌人溃不成军的狼狈模样,繁乱和铮鸣慢慢模糊。黑暗和宁静从来没有如此诱人过..........
这一仗,他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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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定会赢!”是谁说的?说的真对........不是邪不胜正,是因为你说了,我们会赢,所以我一定不敢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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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又细又长,柔软又锋利,湖边粼粼波光,三月的阳光能把人的骨头晒软...........戚言堂认识这个地方。
湖边并肩坐着两个人,脚边散着好几个酒瓶,有的空了有的还没开封。戚言堂站得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
“你该走了。”左边的男人说,语调带着一丝调笑,三分慵懒七分醇厚。
戚言堂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心底本能的排斥这句话。
却听他旁边的男人淡淡应了一声:
“嗯。”却没有动弹。
“娘拜托你了。”男人又道,口气黯然了一点,他偏过头看着戚言堂粲然一笑,直把满池耀眼的金阳给比了下去。
他旁边的人仍旧没有动弹,却毫不犹豫答应道:
“好。”
“走吧.......”男人叹道。
那人突然抓紧他的手,涩声道:
“大哥!”
男人默了半晌,噗的一笑:
“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
他看着那人,眼神温柔:
“就是被你叫这声大哥,被你还有薇儿叫一声大哥........”他哽了一阵,又笑:
“为人兄长自然该为弟妹遮风避雨,只可惜.......今后只怕苦了你一个了,还好薇儿是个懂事的,你也不用太操心。”
他说着,拉起那人站起来,转过身,拉着他朝戚言堂走来........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不管是哪个你都这样。”他对戚言堂微笑,然后把身后那人轻轻推上来,那是戚迹,面无表情的戚迹。
戚言堂一时失语,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然后眼睁睁看着戚迹走向自己,就像滴水入海,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悄然无声的融进自己体内........一瞬间似乎身体的什么东西被补满,随之又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袭来..........
“走吧。”男人低声催促。
他不肯动弹,登的泪如雨下.........
男人无奈一笑,低喝道:
“看看你旁边。”
戚言堂一愣,手心忽然多了一只细腻柔软的手,下意识偏头,一张俏胜皎月的脸引入眼帘,圆亮的星眸含着水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戚言堂紧了紧手.........他还有妹妹,戚言薇.......
“娘还有薇儿都在等你,等你凯旋。”男人慢慢后退,身影渐渐透明。
戚言堂喉头滚动,万千言语全部哽在喉头,男人最后勾起嘴角,一如往常一样露出略带痞气的笑:
“来世记得请我喝酒,我们还做兄弟!”
耳畔隆隆的响声顿时消失了,他有多久没有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自从踏入沙场,自从背井离乡..........
“一定!一定!”他喃喃着,握紧手里的手慢慢蹲下,最后泣不成声。
人,总为了失去的痛哭流涕,却终归还要为了拥有的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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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热的像在熔炉里,每个细胞都在融化。他在发烧,这是身体对于疲惫和伤口感染的应激反应,很正常,但如果不醒过来,在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年代他很可能会死,戚言堂心里明白。
但他答应了会继续走下去就绝没有食言的可能,不管是以前也好曾经也罢,不管哪一个戚言堂说的承诺都没被打破过。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军医掀起帐帘,帐子外面刺眼的白光射进来,他不适的眯了下眼,随即就看见军师憔悴苍老的脸露出狂喜的笑容,连声问道:
“元帅您可算醒了,哪里不适,叫军医吗?”
戚言堂眨了眨眼,视线移到一旁的木桌上,军师会意的赶紧倒了水递过来。
慢慢喝完瓷碗中的水,他的脑子开始转起来,也不知这一倒是倒了多久。
军医很快被领进帐子,把完脉他面上松口气,喜道:
“元帅洪福,恭喜元帅转危为安!”说着,他把一并拿来的药碗递上来,恭敬道:
“接下去只需静养,按时服药换药,不出一个月元帅便能痊愈。”
戚言堂接过碗,鼻翼微微颤动,他看了看军师,问道:
“我睡了多久?”
“快七日了。”军师忧心道:“万幸您内力深厚,否则常人一准挺不过来。”
戚言堂没有接腔,只是搅了搅汤匙,又问:
“朝廷拨粮饷了?”
“........不曾。”军师沉默半晌终于回道。
“战况上报了?”
“是。”
“这次伤亡如何?”
“斩敌一万,我军兵力亡七千有余,伤七千有余,并上伤患兵力不过万人。”
戚言堂默了半晌,盯着手里的碗,又问:
“军中余粮多少?”
“战事已歇,将士们边操练边捕猎还能挨得住。”军师连声道。
戚言堂眼神一厉,手里的瓷匙瞬间多了道裂纹,冷声道:
“所以你要告诉我这碗参汤是将士们到山里挖的吗?”
军师和军医陡然语塞,面面厮觑半晌,军师叹了口气,从袖袍里拿出一封信,规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