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翻洒在地。
书生向后退了几步,口中叫道:“哎哟,小生的酒!”酒液淋在身上,他忙又道:“小生的袍子!”
书生身量不高,着一袭儒衫,面上皮肤苍白,双眼细长浮肿,一副常年熬夜苦读的模样。辽人大汉嫌他挡着路,不耐烦的伸手推人:“走开,别挡道。”哪知手腕探出,书生恰好弯腰擦拭衣襟上的水迹,抓了个空。他只当是巧合,伸手往对方背上按去,书生又刚好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空杯。
暗骂了声见鬼,几人索性绕开他,径往二楼而去,那书生挡在路中,举着杯子道:“几位撞洒了小生的酒,便想这么一走了之么。”
辽人大汉左右绕不开他,怒道:“走开!”
“各位要过去,也得赔了小生这酒钱才可。”书生慢条斯理的搬过把椅子坐下,挡住通往二楼的过道。
辽人大汉斥骂道:“滚开,别挡着爷爷发财!”
那书生闻他言语粗鲁,皱了眉头道:“兄台这般着急,是奔着意外之财去的,还是为着不义之财去的?”
辽人大汉道:“管你甚么事!”
书生坐在椅上,摇头晃脑道:“古有义母诫宰相之子,不义之财,非吾有也,不孝之子,非吾子也。意外之财取之无碍,小生自不拦着,兄台若是冲着不义之财而去,那小生便要奉叨几句。”
辽人大汉不及他说完,便呸了声:“他妈的,哪里来的酸秀才!”抬脚便向他踹去。
那书生不慌不忙带着椅子往后一退,辽人大汉脚未着力,向前跄踉了一步,险些摔倒。
书生作势去扶,口中道:“兄台不必行此大礼。”
辽人大汉大骂道:“你劝也劝了,还不滚开!”
书生仍是和气道:“规劝兄台是一码事,兄台归还小生酒钱是另外一码事,不可混成一谈。如今兄台只须赔了小生酒钱,想去何处我皆不阻拦。”他无视对方愈来愈难看的脸色,继续侃侃而谈:“便如兄台所言,最上等的‘玉颜春’十两银子一壶,照着酒楼的规矩,三倍便是三十两,兼之你扰了小生喝酒的雅兴,一百两子是少不得的。”
对方听了这话好生耳熟,稍微一想,不正是自己方才威胁少年的话语,冷冷盯着书生道:“你这是要为他人强出头了?”
书生道:“非也,非也,小生只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教各位明白事理。”
“放屁!”辽人大汉一拍桌子,意识到自己手里提了人行动不便,于是朝另两人使了眼色,那两人受了他的指示,围到书生身旁,左右各一使力,将书生坐着的椅子搬了起来。
书生双脚离地,倒不显得如何慌张,只是道:“几位要抬小生去往何处?”
两人齐齐冷笑,猛将手里的椅子砸向窗外:“抬你去见阎王!”
椅子将窗棂撞出个大窟窿,架子跌在桌上,又是叮铃咣啷一阵响。这时附近几桌酒客为避是非,纷纷离去,有几个更是连酒钱也赖了,店掌柜一面安抚客人,一面叫人堵住门口,防止再有人赖账。
几个辽人眼瞅着书生飞出窗外,可当他们伸出头往外探时,却哪里有对方身影?突然后心一痛,呈个狗啃屎的姿势摔出窗外,直在花圃里滚了一身泥。几遭羞辱,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是个练家子,再看那书生,兀自好端端的坐在那里,身旁站着一名少年,正向他致谢。
这厢热闹方歇,那头门帘便被人掀起,一人甩着扇子笑入门来,向身旁另一人摊了摊手掌:“我说老八铁定第一个到,你偏要同我唱反调,这下可服了罢,十两银子,愿赌服输。”
众人寻声而望,但见大门口站了个蓝衫公子,手里轻轻摇了把折扇,一张脸庞生得极其俊俏。塞外蛮地鲜少见到这等标致俊雅的人物,一些女子不由偷偷朝他瞧来。
蓝衫公子身旁那人,身材微胖,上唇留着浓髭,左颊上生有一道胎记,瞧着有些猥琐。他看了眼站在窗边的少年,嘿嘿两声:“九哥这话未免言之过早,这银子嘛,还指不定揣谁兜里。”
蓝衫公子放眼望去,厅中虽无虚席却再无熟识之人,摇了摇头道:“十弟此话怎讲?难不成除老八之外,还有人先到一步?我怎没瞧见?”
他问此话时,那书生打巧也向门口望来,遥遥朝二人抱了抱拳,满面含笑,显然与二人是熟识。
此三人,正是收到飞鸽传书,赶来会晤的岚山阁三位当家,那白面书生叫做李思函,于众弟兄中排行第八,使一对判官笔;蓝衫公子姓望,名唤玉溪,江湖人惯称他为玉溪公子,坐岚山阁第九把交椅,轻功卓绝,鲜有人及;而与他打赌那人则是十当家蒋唯,腰间的八棱铁锏轻易不离身,便是他最擅使的兵器。
蒋唯撇下一头雾水的望玉溪,上前同李思函打过招呼,又拍了拍那少年肩膀,问道:“小武,七哥何时到的?怎不见人?”
闻他此言,望玉溪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对方一副吃定他的模样,原来这少年正是七当家宇文无极的小厮,因自己与七当家往来甚少,是以才不认得。想通始末,笑追了上去,在蒋唯肩上捶了一记。
蒋唯不敢真问他要那十两银子,搔了搔脑门,三人相视而笑,寒暄几句之后,小武将他们引上二楼,一路走一路道:“我们早些时日就到了,在此盘桓了数日,一直在打探大当家的消息。”
望玉溪听他说起正事,敛起了笑意:“可有打探到甚么?”
小武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