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的话先一步逃开。可是他的双眼再一扫南宫北翊抱著的谷云起,又为良心煎熬著灵魂颤抖地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抛下谷云起逃跑。他僵硬地数著南宫北翊愈来愈近的步伐,偷眼溜著南宫珏的表情,想从他那里获得一些应付他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的经验,可一无所获。南宫珏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依偎在他怀里,面色恬淡,而且满溢著温情和幸福。
他这边还没个主意,南宫北翊却已经走近前来,淡淡扫一眼他们两个,虽明见著南宫珏那副动弹不得的样子,却也毫不讶异,仍是轻言细语地道:“云起,你不是要看靖书麽?他就在你眼前,你看就是了。”
谷靖书听见这话,一面为竟被南宫北翊这样好声气地说出自己名字而打个寒噤,一面又有些诧异和激动,忍不住便道:“叔叔……”
谷云起蹙紧眉头,勉力张开眼睛,月光下那眉宇间晦暗之色甚重,衬得他目光也分外黯淡。他循著谷靖书的声音略略转动眼珠,模糊地瞟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谷靖书顿时便想要去亲近他些,甚至连南宫北翊强大的威压也不怕了。南宫北翊却显然并不想让他们离得太近,对南宫珏更是漠不关心,只低声哄著谷云起:“看过他没事,我们便回屋里去。外面太凉,小心受了寒。”
谷靖书张口欲言,南宫北翊一双眼及时地刺到他脸上,利刃似的剜得谷靖书几乎肌肤生疼。他张著口话卡在喉咙里,自己却也在思虑著,只觉小珏的事来问谷云起,谷云起也并没有任何办法解决;问南宫北翊,南宫北翊既看见了,还这样不管不问的,怕找他也根本无济於事;说出来让谷云起听见,反而增添了他的烦恼。因此终是咽了下去,道:“叔叔,我没事。你的身体不好,却须好生养护才是,不必太记挂我们。”
他这几句话也全是真心,关切爱护之意溢於言表。谷云起面容苦涩,对他的话亦不作回应,跟著又轻轻挣扎,似想转过头来找寻什麽。
南宫北翊忙托住他的脑袋,却也将他头颅固定在自己怀里,道:“夜这麽深,早该睡了,你又虚弱得很,快别乱动。”说著转身要走。谷云起却并不听话,双唇蠕动,终於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道:“小珏。”
这两个字出口,南宫北翊面色阴沈,谷靖书有些奇怪,南宫珏也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一回南宫北翊刀子似的目光再扫过来,遇到的却是少年毫不示弱的瞪视。他虽动弹不得,可脾性里那无所畏惧的性子却没有半分改变,自己接口问道:“谷……你叫我做什麽?”
谷云起的目光终於在南宫北翊不情不愿的协助下落到南宫珏身上,少年那全需谷靖书搂著才能站立的模样自然也令他吃了一惊,几乎是反射性地便朝南宫北翊看去:“你……”
“这却不关我的事。”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南宫北翊不用他说完也知道他的意思,一口否决。接著又低头凝睇著他的眼睛,道:“就是不想你太过担心,才没打算告诉你。况且这孩子刚才对你那般无礼,你更不必管他的事。”
谷云起仍是被他气得头晕眼花,好一阵才有力气道:“他……少彦……将他……交托给我……”他想说的哪里只是这几个字,然而气息实在太微弱,就这几个字也说得十分艰难。南宫北翊又怎麽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心下却仍是不快,也不知是因他提到少彦,还是因他总要挑剔自己做法的缘故,便道:“他已经长大成人,你自顾不暇,还要操这份多余的心做什麽?”
但这话必然令谷云起更生气,他紧跟著改口道:“若是真的担心,你倒是告诉我那甘为霖在何处,或是怎样去找他,也好请他来一并为你们诊治。”
这句话却煞是有理,谷靖书听说眼睛都不由一亮,虽不想太让谷云起烦恼,却还是禁不住哀求道:“叔叔,倘若那位甘神医真能治你的病,你便听我们一回,找他来将你治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南宫北翊亦顺著他的话头继续哄道:“靖书这麽关心你,你就是不想听我的话,也为他,为小珏考虑考虑。”
谷云起呆了好一阵,才道:“我不是你叔叔……你又乱叫什麽?”
这话自然是对谷靖书说的,南宫北翊却接了话茬,道:“小珏不是少彦托付给你的?”
原先是他不想管南宫珏的事,此刻却又拿南宫珏来说动谷云起,那关心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实在可想而知。谷云起脑筋清晰,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果然不能撇下南宫珏不管,微微叹息似的道:“他怎麽了?”
南宫北翊顿觉说服有望,总算又抬头来看了南宫珏一眼,道:“便是不太听话,内息走岔了路。”
谷靖书也是这才晓得怎麽回事,忙看向南宫珏求证,南宫珏反而竖起眉毛不甚领情地道:“我没有什麽事,你们不用管我。”
“小珏!……”
谷靖书虽不赞同南宫珏的这句话,谷云起倒好像听进去了,道:“你教他的功夫,你其实有法子帮他。”总是铁了心不提那甘为霖的茬。
南宫北翊一怔,还在考虑是否要反驳他的话,他已又道:“甘为霖虽是我大哥的朋友,我却根本没见过他。我若是知道他在哪里,怎麽找他,当年就去找到他了,又怎会和你在一起。”
他这话说得南宫北翊心头不期然竟是一阵嫉妒,道:“怎麽就不会和我在一起?你无论要去哪里,我都是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