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
“还好哩!”方其文哈哈笑了,“去年第一次做的时候觉得可累,也好麻烦呀。今年就还好,都熟悉些。”
“你第二年就能把这些都记住?”盛之梧有点惊讶。
“咳,也不是都记住。记不住的再问阿爸阿妈嘛。我们在农村长大的,从小见着这些,也容易记住嘞。”
方其文拎起塑料桶,满脸的汗。他本来想去河边洗脸,担心盛之梧会嫌弃他随意,就决定回家打井水洗,这会儿招呼着:“走叭。盛之梧,回家。”
盛之梧在想应该不是每个从小在农村生活的少年都能熟练记着各种菜的栽培方式,他觉得还是方其文聪明,也用心。他又大致推断出方其文至少从去年春天起就没有在读书了,心里一阵惋惜,听到方其文喊他回家时还没缓过来,一愣,反应过来接了句:“哎。”
盛之梧想帮方其文拎桶,方其文不仅嘴上拒绝,人还走得离盛之梧远了些,怕他把桶抢去似的。不宽的土路上一个人走左一个人走右,盛之梧回忆起自己好像每次都想帮方其文做点什么,每次总要被他拒绝。
方其文就是乐意自己做事,这会把桶拎着来回晃,倒能看出小孩心性。他小孩模样地提醒盛之梧:“你还没说今天怎么有空来哩!”
盛之梧看他高兴,自己也还蛮高兴:“到家就知道了。”
方其武已经起床了,围着横空出世的蛋糕转来转去,听见脚步声先喊了声“哥”,扭头看到盛之梧恍然大悟地嚷:“叔叔!蛋糕可是你带来的!可漂亮嘞!”
方其文走近看到一个甜美的包装盒,顶上用金色缎带扎了个蝴蝶结,是村里没有的j-i,ng致。他有点迷惑:“为甚带个蛋糕来嘞?”想了想,“你今天过生日嘛!?”
盛之梧挑了挑眉,有点儿作为寿星的幼稚的骄傲。方其文又问:“二月二十二?”
“嗯?不是三月二十二吗?啊……你说y-in历?”
方其文点点头。
“我没过过y-in历生日……我想想,y-in历好像是二月初二,龙抬头那个。”盛之梧笑了,“这么说今年两个生日隔好远啊。”
方其文没在想“龙抬头”,他说:“我们这边‘二月二’也是花朝节哩,百花过生日。”
盛之梧笑得更开了:“我和百花一起过生日,这么荣幸。”
方其文看他笑,觉得他比花好看,是花荣幸。
方其武在边上听半天,听半天才明白今天是盛之梧的生日,迫不及待地喊:“盛叔叔生日快乐!蛋糕现在吃嘛?”
盛之梧看方其武猴急样儿,说:“吃。等你哥把东西放好就吃。”又专门说给去放东西的方其文听,“今天中午不用再准备别的菜了。就按你们原先准备的,再加这个蛋糕,够饱了。”
临近中午,青天白云都明晃晃,关上门门缝里也有光钻进来,没法营造一个黑暗的环境点蜡烛许愿。盛之梧索性把门开开,想着小朋友们蛋糕吃得开心就好。
蜡烛是数字“2”和“9”,方其武“叔叔”“叔叔”叫个不停,方其文又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不住地瞄盛之梧,想确认他真的是29岁。
盛之梧要吹蜡烛的当儿被方其文拦住了,方其文说还没有唱生日快乐歌。其实方其文家三个小孩每个过生日时都只煮碗面条,没有蛋糕没有许愿更没有生日歌。但他以前参加过村里有钱人家小孩的生日聚会,寿星戴个尖尖帽子被围在中间,周围的人给她唱歌。
方其文想,盛之梧没有尖尖帽子,但可以有生日歌。
盛之梧挺意外,也挺惊喜。初中之后他过生日基本是狐朋狗友一起,一群人唱生日歌鬼哭狼嚎跑调的跑调破音的破音,他还没有过一个人单独给他唱的经历。
方其文没看着盛之梧,盛之梧认真地看着方其文,看他又脸红了,憋了会儿后开口: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10
“你弟这么能睡?好像他不在吃饭的时候除了上学就是睡觉。”
“年纪小嘛。多睡睡,长个子哩。”
两把椅子又被搬到院子里,柚子树枣树都青绿色儿。方其武十五岁未满已经比方其文高出个头发尖,还大有往上猛窜的趋势。盛之梧估摸着方其文现在一米七多点儿,虽然年纪也还小,但经年累月都在做家务干农活,伙食又不算好,大概再长不了多少。
盛之梧本来想顺着问方其武初中毕业准备做什么,像一切长辈惯常问的那样,可他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尴尬——问出不继续读书令人惋惜,问出继续读书或许会戳到方其文痛处。他轻轻叹了口气,换了话题:“你姐又去打工了?”
“嗯呐。”
“也就休息了个过年。”
“嗯呐。”
“你爸妈这样去z市打工,是不是也几乎不休息?”
方其文乖巧坐着,两只手叠着搭膝盖上:“嗯呐。阿妈想做新房子,要攒钱噢。”
“新房子?像那边那栋一样?”盛之梧指着不远处一栋四层的楼房。楼房侧面抹匀着水泥,看不出内部红砖的痕迹,正面贴着带花纹的瓷砖,二楼有个突出的小阳台,阳台栏杆都是欧式的。
“嗯呐。”方其文点点头。
农村的这种变化几乎是不可阻拦的,农民们从木头老房子搬进砖瓦房,再搬进楼房,从种两季稻子到种一季,再到把田荒废掉。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