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手敏捷,两三步迈出便扯住了那人头发,他咬牙切齿地将簪子送向对方,沉声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那人并无反应,仿佛是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口,停顿瞬间,他突然发狂,双臂挥舞起来,打落了余燕至手中的簪子。余燕至松开他想去拣拾,那人竟也满地摸索,两人的手无意中叠在了一起……
余燕至猛然抽回手,冷漠地望着那人,望着那人宝贝似的拾起簪子,握在手心摩挲。他慢慢站起身,感觉光线过于暗淡,对方的发又脏又乱,像杂草掩盖头脸,破烂衣衫外的皮肤既不白又不薄,积着厚厚的污垢。他看了许久,像个冷血动物,将对方拖到了牢笼前的火光下。
那人也不知疼痛,倚靠上铁栏,一声不吭。
余燕至蹲下身,拨开他的乱发,捧起脸庞,一下下擦拭……然后擦出了人的模样。
颤抖的手来到那人眼前,左右晃动,,一动不动。
余燕至跪在了地上,仰头盯着洞顶发呆,半晌后颓然地垂下了脑袋。
毫无征兆,一颗冰凉的泪珠从眼中滑落,他自言自语,“终于……”
没有人能看到,没有人能听到。
他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终于找到了另一半魂魄,却比撕裂时更加痛楚,难以言喻。
这两年中他未掉过一滴眼泪,因为大了,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因为最痛苦之时,眼泪流在心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或许是紧绷两年的弦如今有了松动,他曾在师傅面前发誓,总算不负誓言!
不是找到了嘛……他把人找到了,他就找到了这么样一个人……怎么就找到了这么样一个人?
余燕至坐到了那人身旁,将他抱在腿上,那人像个物件般任人摆弄。余燕至搂着他,也不嫌肮脏,他抬眼静静望着对方小扇子似的睫毛……若是曾经,这人一定不肯老实被他抱,现在乖多了,不声不响,听话得像个小娃娃。
“何英……”随着一声轻唤,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淌落上何英手中的簪子,“你不记得我了?”
何英摩挲着簪子,将它安安稳稳地收回怀里,然后双手放在腿上,他一动也不动,不多久似乎是困了,东倒西歪地靠进了余燕至怀中,当对方是这阴暗牢笼里的泥墙。
余燕至让他枕在了肩头,一下一下地摸着他脸颊,依旧是凉凉滑滑的感觉。余燕至渐渐平静下来,几乎是有种幸福感,什么都不重要……不重要……他终于找到了何英,不在天涯,在咫尺,在怀中。
蓬乱的黑发旁是一头白发,白发人轻声呢喃道:“我来接你了,何英……”
时光在沉默中倒流,清风明月,落了层白霜的崎岖小路上,何英搂住余燕至脖子,倚着他肩头,小声哼唱,“笑你我僧俗有缘三生幸,笑你我和诗酬韵在桃林,笑你我二八妙龄巧同岁,笑你我知音人不识知音人……”
第 27 章
27.
裴幼屏带领圣天门弟子随后便自那对年轻夫妇的住处寻找到了余燕至的钱袋,他们以此为由,迫使男主人将他们引往巫医组织的具体位置。
那男子家中被翻出绣着药商姓名的钱袋,可却交不出人,再看对方阵仗,心知是有备而来,虽说附近村落有许多人暗中为巫医做事,但到底非是光明正大,他偷敛钱财却已成事实,若不听从对方,少不得要惹祸上身。
他们途经两三村庄,皆有巡夜的村民上前询问,一群人中唯有男子是当地百姓,然而裴幼屏十分谨慎,他从石林带来了位叫阿瓦的青年侠士,精通南诏民族方言,那男人的妻子仍被圣天门弟子看守家中,他不敢耍小聪明激怒对方,便敷衍说领这些中原人穿行前方沼林。
天蒙蒙亮时,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阿瓦和那名男子留在了附近。
轻松解决一名看守,裴幼屏同众人冲进了山洞,山洞朝地下挖掘,每隔六丈墙壁上插入火把,光线幽暗,空气阴冷,犹如人间地府。可蹊跷的是,他们行走至今仍未碰见其他人影……
另一方面,余燕至推算时辰,自缚腿取出精巧匕首,灌以劈金断玉的剑气,斩开锁链。他看一眼坐在地上的何英,走出牢房,小心翼翼将铁链摆成原先模样,握紧匕首,脚步既轻且快朝前奔去。他每远离一步,思念就更胜一分,他想时时刻刻守着何英,哪怕一眼也舍不得移开,可不行……他有必须要做的事,为了带走何英,为了真正安全地解救那些人。
如果计划顺利,裴师兄应该已经进入,或者在前来的路途中。余燕至最少要摸清楚这里到出口方向的路线与距离,方便接应救援之人。他屏息凝神,戒备随时突生的意外,片刻后,沿着一条蜿蜒道路,余燕至来到处颇为宽敞的空间,他定睛看去,这空间四面竟各有一条通道,不知通往何方。就在此时,余燕至耳闻轻微脚步声,他立刻闪身躲避回阴影处,背贴墙壁,右手不由自主地牢握了匕首。
当声音的主人自南面通道出现时,余燕至不禁诧异。
“裴师兄?”余燕至先是轻唤,而后缓步迈出。
行走半盏茶工夫,不见一个巫医踪迹,竟是先碰到了余燕至!
余燕至走向裴幼屏,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也能看到对方突然煞白的脸色,他先是疑惑,然后似乎有所察觉。
不妙……
念头闪现的瞬间,炸雷从另外两旁通道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地动山摇,投影在墙上的影子忽长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