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兜擦擦宝宝的小胖脸。从他这个角度看宝宝,鼓鼓的小腮帮一动一动,小嘴嘟着,非常可爱。
他看宝宝的眼神,非常柔软。麦医生想。眼前一碗热豆浆,水蒸气熏得眼睛难受。米晞晖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我喂你?”
麦医生呛了一下。
宝宝吃饱,拽着小围兜玩儿。一边又说:“叔叔~过两天广播操比赛~老师要求全部穿白鞋子~”
米晞晖道:“下午放学去买一双,到时候换上就行了。”
麦医生发现米晞晖从来不给宝宝穿白鞋子,衣物也大多数选择鲜亮的颜色。宝宝体弱,似乎有这方面的忌讳,便笑道:“我当你不信的。”
米晞晖摸摸宝宝的小脑袋:“对于我自己,是从来不信这一套的。但是为了宝宝……宁可信其有。”
关心到一个程度,就有点慌了。麦医生表示他理解,然后喝光了最后一碗豆浆。
米晞晖洗碗的时候麦医生倚在门口看。米晞晖不爱说话,麦医生就静静地在他身边。不说话,总之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瓷器碰撞在一起轻轻地响着,水滴从龙头里面滴下来,敲在水面上,叮一声。从米晞晖背后看去,围裙系着蝴蝶扣,两边很对称。细致到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
“……什么时候有空?去公墓一趟。”
米晞晖擦拭着盘子:“嗯?”
麦医生换了一下姿势:“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爸。”
米晞晖顿了顿,麦医生产生一种他在笑的错觉。也许没有。
“周六去。”米晞晖道。
下午去了一趟刑龙若家。宝宝尚有些东西没搬全。米晞晖一开门,刑龙若躺在沙发上睡觉。百叶窗放着,光线一道一道映在他脸上。屋里有种淡淡的霉气,主人长久不在家的生疏味道。米晞晖没惊动他,悄悄走进厨房看了看。一碗剩菜,颜色很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剩的。一碗大米粥,碗还是温的,碗底的米粒却冷而硬。看来是刑龙若用热水泡了剩饭吃掉的。米晞晖拿了宝宝的衣服,到大厅去,柜子上一层灰。他坐在刑龙若身边,看看他:“哥。”
刑龙若睁开眼:“来啦。”
米晞晖瞧他朦胧惺忪的样子,轻声道:“哥,以后你有空就到我那里去搭伙吧。”
刑龙若搓搓脸,笑道:“那多不好,你租人家的房子。”
米晞晖道:“你不去我也一样得做饭。再说你去宝宝也高兴。”
房子里太空。大件的家具多半给孙敏搬走了,现在说话恍恍能听见回音。刑龙若抱着胳膊躺在沙发上,落魄的样子扎眼。他刚醒,眼神朦朦的,看着米晞晖笑道:“还是老幺好。”
米晞晖踌躇一下,道:“哥,你也不能老一个人这么晃荡着。不找个……伴儿么?”
刑龙若看天花板,好半天道:“……再说吧。”
周六下起雨来。刚暖和了几天,温度一下子跌下去。米晞晖特地准备了一束花,放在车后座。麦医生坐在副驾驶上,撑着头看窗外。雨势不大,小而密。汇聚在玻璃板上,涩涩地向下滑。
“冷吗?”米晞晖想开暖气。
“不用,挺好。”麦医生转过头来笑嘻嘻地:“你要见公公,紧张吗?”
米晞晖轻声道:“不,我这是去见岳父大人,所以才紧张。”
麦医生切了一声。
“我爸啊,话不多,但是很温和。对谁都很好。”麦医生复又笑道:“很会照顾人。很疼我。教我写字画画种花,我只种得活牵牛花。”麦医生轻声道:“你爸呢?”
米晞晖想了想,认真道:“我爸我妈都是工人。我爸年轻时候脾气很火爆。我妈挺温柔的。”
麦医生歪着脸看他:“讲讲你爸的事情吧。”
米晞晖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讲的。他比较贪杯,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晚饭时的小酒。我妈想治他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取消他的晚饭酒。我和我哥没少挨他打,犯错就拿皮带抽。不过平时偶尔得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带回来给我们——一般老爸也就这样吧。”
“那你妈妈呢?”
“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上过高中,在那帮人里算的上知识型女性了。爱唠叨,很会做菜。普通老太太。”
麦医生微笑着,嗯了一声。
到了墓地,整齐划一成片的墓碑。灰白的大理石,棱角平整坚硬。墓碑上刻着人的姓名生卒,还有一张黑白照片。人最后的归属地,寂静,肃穆,可惧。天阴着,空气也成了灰色,吸一口,从肺凉到心。雨下的如烟如雾,米晞晖撑着黑伞,能听见雨滴叩着伞面的清脆声音。
麦医生也撑着黑伞,走在他前面。铅白的墓地里,两个一身黑西装的人撑着黑色雨伞慢慢地走。
麦医生突然停下了。米晞晖跟在他后面,看他又走向一处墓碑。墓碑前放着一束花,花瓣脱落,贴在地面上。
“这是……苏女士?”米晞晖道。
“不。我妈嫌墓地晦气,从来不来。”麦医生笑道:“苏敬文死了她都没来看过。”他弯腰捡起花束,白色的花瓣又纷纷洒下来,倒平添一种悲凉的气氛。
“那么是谁呢。”麦医生道。
爸,我来看你了。
你在那边好不好?
爸,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就是旁边这一个。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可是我觉得这样能幸福,也不错。
会给出全部真心吗?我也不知道。我害怕。万一哪一天……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