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背著他往坟地去了。
天黑的紧,温庭玉手上的灯笼柔和的散著橘色,在雨中映著泥泞的路。雨点打在路旁的树上草丛里,哗啦啦的好像有野兽在跑。温庭玉披著蓑衣靠在李顺的背上,一手打伞一手挑著灯笼,也分不清自己是吓的还是冷的,只微微的发著抖。
李顺觉出温庭玉在发抖,两手抬了抬,让他更稳当的贴在自己背上,笑著说:“甭害怕,咱妈护著咱们呢。再说,什么都有我,你抱紧了。”
温庭玉听到这话,轻轻应了一声,头就靠在了李顺的肩上。李顺觉得自己的肩膀上热热的湿了一小块。他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前口袋里的那张方巾软软的压在胸前,压得他精神一振。
“庭玉,这些年,我都跟咱妈请过罪了。”他想了想,两眼盯著迷茫的前方,吸了口气说:“我两年前本想娶了段二小姐的。”他觉出温庭玉一震,侧头用嘴唇碰了碰温庭玉的鬓角,又接著说:“不过,这辈子我只想替一个人掀盖头,也就这么一个人能让我从死人准里爬出来。只有那么一个人,就算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也没有一天忘得了他。”
他觉得温庭玉一动不动的趴在他肩头,什么话都不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除了他动过念头娶段云漪以外,其他话他这两天都说过。什么他一直以为林玉堂和温庭玉是两情柑悦,患难之恋;什么他一直以为温庭玉早就不在乎他了;什么他嫉妒又自卑。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多少都跟温庭玉说了,可温庭玉心里的结仍是打不开。如今不过是老调重弹,又有什么作用?
李顺越想越难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静下来,只有灯笼一高一低摇晃著在雨里散著淡光。突然灯光一摆,温庭玉的声音哑著响起来:“你忘不了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李顺一怔,这些天,温庭玉听他说以前的事情,总是默默的听,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开口问过。他这么一愣神,就没说话,温庭玉见李顺不回答,一下把灯笼扔到地上,用力挣了起来。李顺没料到温庭玉会突然这么耍起性子来,一下没扶住,让他站到了地上。温庭玉两脚一沾地,还没走开就滑了一下,一下坐到了地上,手里的伞也滚到了一边。
灯笼的火早在掉在地上的时候就灭了,李顺听见温庭玉摔倒的声音,心疼的转过身,勉强看到他摔倒的地方,刚要扶,却被他一下打开。
“你忘不了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见到我就知道我过的怎么样,为什么你一面都不肯见我?”黑暗总能勾出人的心里话,温庭玉的眼前一片模糊,疯了一样叫起来,“你这七年到底为什么要躲著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顺擦了把睑,转头去把掉在地上的伞拿起来,心里的苦涩一下泛出来。他怎么能在温庭玉面前说,他忘不了温庭玉,不代表他这七年没恨过他。温庭玉几乎是在他转头走了以后就从了林玉堂,而天津知府醉后的言语他到现在还记得起来。
“温庭玉这戏子,嘿,那个叫y?d,别看一副娇纵跋扈的样儿,只要顺了他的心,他就自己靠过来。遗山,不瞒你说,要尝过他,连红婊子都觉得没味儿,那噬骨销魂的滋味可是绝对的值得花点心血。”
‘嘎巴’一声,李顺一下把伞柄捏折。哪个男人能坦然面对这种事情?所以他不敢见温庭玉,不知道自己见了他情何以堪。
这些他怎么能跟现在的温庭玉说?说他曾经恨他,说他恨他说嫁他却转头就从了林玉堂?说他恨他不知道爱惜自己?还是说他恨他真的比婊子烂?最可笑的是,他却根本恨不起温庭玉来,只能觉得自己没用。如果当年他不是个下三滥的艺人短工,如果他不是个残疾,如果不是他好高骛远,如果他能好好的在温庭玉身边守著他,或许一切都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况且如今他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说到底都是他的错,这些伤人的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再说这些话,当着他的面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温庭玉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如果果是他自己说出来,他不敢想象温庭玉会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终究把伞捡起来,转身走到温庭玉面前,蹲下身子把伞撑起来说:“这七年我为什么躲著你,这两天不是都跟你说了?”
温庭玉看著李顺的眼睛,直直的看到李顺的心里去。李顺觉得自己那点龌龊心事似乎都被温庭玉挖了出来,眼睛垂下的躲开了他的眼神,干咳了一下说:“娘的坟快到了,别要性子。雨那么大,那边有亭子,有什么事情,到了那再说。”
温庭玉看著李顺逃避的眼睛,突然沉默下来,也不肯问了,任李顺把那折了柄的伞塞进他手里,抱起他走了半晌,进了亭子。
俩人娘的尸身都没留下来,所以没有坟包。李顺刻了两个碑,起了个亭子替墓碑挡风遮雨。他进了亭子,把温庭玉放下地,摸出火折子去点亭边的火把。
温庭玉脱下蓑衣,走到墓碑前,伸手摸著上面的温氏两字,嘴唇直发抖,突然跪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哑声说:“娘,儿子不孝,十七年都没给您磕过头了。”说著又挪到李氏的碑前,磕头说:“李婶,小义不义,勾引顺哥,您要怪,就怪到我一个人的头上。您放心,顺哥他,顺哥他早晚会成亲,继承李家香火的。”说著又磕了三个头,看著地上不知道是残留的雨水还是泪水留下的圆痕,又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