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声响。
剧烈的疼痛让身体做出反射 ,手臂下意识闪开,香烟掉到地上。手臂上的伤口渗出血液,时星碾灭了烟头,疼痛让他清醒了许多。
动作熟练。
他无数次用这个动作让自己从无尽的回忆中挣脱出来,这次却好像失效了,自卑与敏感无孔不入,刺了他浑身的伤。
时星觉得不可思议,闻夏只是说是要家访,便好像打开了回忆的开关一般,潮水般的记忆止都止不住,他只能依靠这种方法来使自己获得解脱。
他永远记得痛楚。
第九章
时星大概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记事,他甚至现在都能说出三岁生日时发生的一切,妈妈在昏黄灯光下温柔的笑着,替他许下愿望。
“一愿星星百岁无忧。”
“二愿星星健康快乐。”
“三愿星星——”
星星是他的小名,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似乎总是很温柔,但也偶尔会露出粗鄙的一面,她小心翼翼的护着时星,不想让肮脏沾染她。
而她突然哽咽了,小时星走过去,抱住了妈妈的头,说:“妈妈别害怕,我想让妈妈别害怕。”
这是第三个愿望。
可惜最后,第一个愿望无法验证,第二个愿望落空,第三个愿望随着她的自杀而得到了实现。
十七年的记忆,全都储存在他的脑海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便会突然跳出来,带着尖锐的刺,划出深深的伤口。
时星从初中开始就选择住校。
大休的时候不得已会回家,他也往往拖到最后一刻才往回走,并且尽早回来。回家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放松。
时浩然有家暴倾向,他在工厂干活,那些钱,近一半拿来买妓女的一夜,其余的拿来交学费和买酒。
时星回家,往往迎来就是谩骂,时浩然精虫上脑的时候,甚至还会肖想他。
时星自从母亲自杀后,话便变得很少,能用拳头解决的,他基本不骂,时浩然第一次对他动那种念头的时候,被他用菜刀险些砍向颈动脉。
时浩然便不敢动手动脚了。
十一假期对于他来说,不啻于煎熬。
他不想回去。
学校把最后一天下午的课提前了,上完课刚好四点半,班里大多人都没午睡,但精神饱满,班里到处都是讨论假期去哪儿玩的快活,时星趴在桌子上。
他不知道上了什么课,他醒来的时候,班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还有几个在等着,窗外面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y-in沉的很,风从窗户吹进来,很冷。
时星磨磨蹭蹭的收,走出教学楼,却看到了神明降下的雨帘,雨滴碎在脚边。
“……”
九月底,雨带着浓郁的凉意。
时星恍若未见,顶着雨走出教学楼,一路上没人,他抹了抹脸上的水,长舒口气。雨水很快淋s-hi了衣服,他今天刚穿了干净的校服,便遭此劫祸。
时星站在校门口,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
瓢泼大雨,广袤天地,他孤零零的站着,滑稽的很,校服贴在身上,格外难受——俨然成了落汤j-i。
时星闭了眼。
忽然远处传来声响,很快又被雨声隔断。
他睁开眼。
“时星!”
这次的声音很近,时星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就看到闻夏停了自行车,举着雨伞,有些狼狈的跑过来,替他遮住了雨。
头顶的雨停了。
闻夏气喘吁吁,给他撑着伞,大吼道:“你干嘛呢?不回家,搁这儿淋雨痛快啊?——冷不冷啊!”
时星:“我……”
“你家里人呢!没来接你吗?你没给家里人说放假的事儿吗?我看班里同学都走了。”闻夏拿出手机,“喏,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我家里没人。”
“人呢?”
时星看着他,眼瞳里是化不开的y-in郁,他对此讳莫如深,闻夏不再追问,想了想,颇为头疼的揽着他的肩膀朝外走,“走走走。”
时星被动的走了几步:“去——去哪儿?”
闻夏在雨声中大声喊:“去我家先待着。”
时星停下了脚步,他慢慢摇头,低头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