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挽月没有理会那边,只对丁隶说:“这边冷,先回营地再做打算吧,齐先生的事我们不会放弃的,我也不想刚结婚就守寡。”
“只有这样吧……”丁隶回头看看方寻,原本想要责怪他,还是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沉声说,“是男人就别哭了。”
☆、溶洞
天亮了。
丁隶从睡袋里爬出来,一动四肢全身酸痛,满头满身还留着干了的污水渍,他翻出一包湿纸巾随意擦擦,又摸了摸新长出的胡茬,发现自己没带剃须刀。
“给。”齐谐递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丁隶很吃惊。
“你什么事我不知道?”齐谐笑笑。
接着那笑容消失了,丁隶从记忆中回过神,穿上外套钻出了帐篷。
河谷的天是灰色,两侧峭壁斑驳,一眼望不到头,风化的黄土蚀刻着岁月的横纹,一轮薄日洁白剔透,映照着细窄绵长的榆林河缓缓流过。
面对这雄奇的壮景,丁隶无心去赏,只觉得它美得毫不真实。——是的,不真实,自从阿静失踪之后他就有了这种感觉,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云里雾里,好像一个冗长拖沓的梦。
摇了摇头,他尽量把负面情绪从心里清出去,洗漱完毕吃了些干粮,依稀听见不远处的帐篷里有人说话。
“你觉得他们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少。”是荀挽月的声音。
“几乎没有可能。”杨欢遗憾地说,“我觉得已经没有搜救的必要了。”
“没必要也得救,就算是做个样子给老爷子看也好,而且说实话,我也不相信齐谐就这么被鱼吃了,他吃鱼还差不多。”
“也未必,我想齐谐落水时可能撞到岩石,受了重伤,一路被水流带进天坑,对那些大鱼自然没有抵抗能力。”
荀挽月停了停:“无论如何先看看老爷子的反应吧,我给他去个电话。”
“挽月。”杨欢忽然喊住她,“这次他们出事你会不会很高兴?”
“高兴也有,不高兴也有,钱思宁和齐谐都是方寻那边的,折损这两个帮手,他应该没本事在归心堂立足了。不过我从一开始也没把他当回事,现在最麻烦的是持云,什么时候他垮台了我才是真高兴呢。”
杨欢轻叹:“我不喜欢你这样。”
荀挽月笑道:“你有时候是善良,有时候是傻,是善良是傻我都喜欢。”
话落帐篷的拉链动了动,丁隶见状,放轻脚步退到了一边。
无论是真心搜救,还是装模作样,荀挽月又调集了两批人,还赶制了几只坚实的铁笼运送过来。不同于前日的毫无准备,这一次搜救人员全部穿上潜水服钻进铁笼,确保万无一失,再由吊装车从洞口送进天坑,沿着池底细细地搜寻。
一些东西逐渐被打捞上来:衣服残片,一只女鞋,半条断腿,几把枯骨……
望着这些零零碎碎铺了一地,丁隶的注意力从齐谐身上抽开,回到事件本身:“那些怪鱼和八川雨姑有什么关系?”
“那些大鱼就是八川,或者说是八川的一种形貌。”一旁的杨欢解释道,“当初八川被贬为邪/教,男人捣毁了神殿里的塑像,屠杀了女信/徒。她们的尸体被扔进地下河,渐渐汇入这个天坑,与八川同化,代代繁衍下来。”
“那八川究竟是神还是妖怪。”丁隶问。
“你若信她,她就是消除旱灾的雨神,如果不信,她就是吃人的妖怪。”杨欢的眼神波澜不惊,“她本来蛰居在天坑之中,并未显现任何形貌,我和方寻才没有察觉。等我们下到水中,她感知到我们并非信/徒,就化成恶鱼大开杀戒了。”
说话间天坑里又运上来一件东西,起初像是一团零碎布料,徐徐地整理展开,众人才发现那是一块绣满了纹样的彩布:一针一线,密密匝匝,有花朵,有作物,有瓜果,有房屋田舍,有拉着手的女人和孩子。
“费了大半个月的心血,这一块百家布斗篷也没派上用场,恐怕以后再也没人能复原求雨仪了……”郑教授哀声感叹,“话说回来,你们一直在讨论什么鱼?”
丁隶心中一顿:“你没看见那些鱼?”
郑教授的表情有些困惑:“你是说河里的那些小白鱼?”
“不,没什么。”丁隶立刻收回话题,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看见了常人不该看见的东西。
搜寻工作在一周之后停止。
丁隶跟着归心堂的人返回上海,暂时在月园住下,隔天归心堂发出讣告,正式宣布钱思宁等三人死亡,可能是考虑到荀挽月形式上的丈夫身份,齐谐仍做失踪处理,密而不宣。
“丁医生……”小桃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好转述荀老板的话,“荀爷说这栋小洋楼给您了,算是补偿……”
丁隶取出柜子里的玉琮,故作随意地把玩着:“除非他的尸体摆在眼前,否则我不会领这种抚恤金。”
“您就先领着吧,这栋楼少说值个两千万呢……”
丁隶换了话题:“方寻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样,天天在家打游戏。”小桃撇撇嘴,“虽然方少爷表面上没心没肺,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很自责,您还是别怪他了。”
“你是不是等会儿要给他送饭?”丁隶问,“我跟你一起去吧。”
公寓的空调开到最大,闷热不透风,厅里乱得无法落脚,一堆垃圾中间席地坐着一个人,噼噼啪啪按着游戏手柄,眼睛盯住电视屏幕眨也不眨。
丁隶走上去,啪地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