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人是陈晨,因为叩门声落,立即传来陈晨偏柔的嗓音,是在唤她:“贝贝,你出来帮我看一下,你房间的热水器我不会调了。”
陈晨住的是曾贝原来住的二楼的那间房。那间屋子自带浴室的热水设备之前被曾贝调整过,忘记设置回来,因此才被陈晨找上门,打扰她,继续窥听隔壁的翻书声。
她撇了撇嘴,扔下手里的毛巾,去开门。
陈晨就站在门外,头洗了一半,半干半湿,脸上妆卸去了,看着不如白天明艳动人,还显得有些憔悴。
曾贝没跟她说话,绕开她下楼,去给她调热水器。
陈晨往她没关门的房间看一眼,又看了看隔壁紧锁的房门,很快也跟着下楼去了。
按几个按钮的小工程,曾贝下去没五分钟就搞定。却忽然没了上楼的念头,于是她转而坐在梳妆台前,摆弄陈晨铺满一整张桌子的口红。
她选出几只稀罕色号,在雪白的胳膊上一道一道试色。
浴室的门没关,半敞着,方便内外两姐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陈晨的说话声夹在哗哗的淋浴声里,她说:“其实岛上的生活也算不上很差啊,有刘宇岩天天陪你斗,还能跟着平叔学东西,多好的事。”
曾贝嗤一声,平叔,口改得倒是快。
手上拿一支丝绒质感奶茶色,颜色平常,国产品牌,吸引她的是,名字好听----莉莉安的一天。
她不急不缓地回应里间洗澡的人:“那你跟我换过来试试,就知道是不是好事了。”
“我要是能换,我一定跟你换啦,这么轻松的日子,不比天天窝在家里画工图好?”
曾贝摇摇头,说:“你不懂的,你能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你没有切身体验过。”
她对垦丁的生活,目前还是处于高度嫌弃的状态。
如果有选择,她宁愿回去念高三,参加高考,也不愿意在这里坐牢。
这样想完,她又想到,如果回杭州,她跟平叔,似乎再无可能见到了……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会在这个问题上想到平叔呢?
有意想得更深,但陈晨这时刚好洗完出来,打断她求索真相的脚步,走到她身边,从桌上找出一叶面膜。
撕包装袋的瞬间,她嘴里还说着:“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谢老师,真是有生之年。”
曾贝敏感起来,抬头看她,问:“他在你们学校,真有那么厉害?”
“岂止。”陈晨将面膜贴在自己脸上,等薄薄一层完全与皮肤贴合了,她才再次开口,说,“我大一的时候,跟我室友去蹭过他一节课。都是工科专业,我本来以为自己多少能跟上他的思维,后来才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是真的存在差异的。”
“他这个人脑子真的转得很快,他们系估计也没几个能跟得上的。”
曾贝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他也是b大毕业的吗?”
“本科不太清楚,有可能是b大吧,但我知道,他研究生是在斯坦福读的。”
……
他真的很厉害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端一盘去干净皮的台芒站在谢平宁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
里面传出一句:“进来吧,门没锁。”
她闻声,握住门把推开门,看见他坐在书桌前,转头正朝她望过来。
身上换上白t,头发还没干,显然才洗过澡不久。
她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有些愣神,很快回过神来,低头看切成粒状的黄色芒果,小声说出打扰他夜间阅读的原因:
“芬姨让我给你送水果。”怕他又拿积食不利胃的理由推她出去,她补一句,“下午刚摘的,很新鲜。”
他没想太久,起身向她走来,接下她递来的果盘,说了声:“谢谢。”
她还有话想说,仰头,看他,几秒钟,都没想出要说什么。
还是谢平宁更主动,先问:“你今天下午不开心吗?”
“嗯?”她眼睛微微张大,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忽然羞怯的原因是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但她还是否认了,“……没。”
谢平宁依然看着她,目光沉沉的,没移开视线,似乎是要从她脸上瞧出破绽。
好吧,他成功了。
曾贝有些挫败,妥协道:“好吧,是有一点。”
“因为什么?”
她顿了一下,回望他,说:“因为你们聊的让我根本搭不上话。”
你们,指的是他跟陈晨。
而这句话,言简意赅解释,就是他们让她觉得自己存在感大幅度降低了。
可明明,是她先到这岛上的,也是她先认识的他。凭什么陈晨就能跟他聊得有来有往,毫不尴尬;她对上他,却总是相顾无言,连简单的交谈都没办法做到。
她知道自己生的这气,毫无理由,所以,她对着陈晨发不起火,对着他,更加。
第一次如此无力,都是因为他。
而罪魁祸首还不知该死地笑了,眉眼还很温柔,被头顶罩下来一团暗黄的灯光,勾画出高挺的鼻梁,薄唇唇线,以及他脸部一切线条分明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