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帮忙,奶奶。”
“那是?”
“我是想问你们,”柳千树清了清嗓,“我……是不是你们的亲孙女儿呢?”
爷爷有力的双手霎时间僵在膝头,奶奶慌张地看他一眼,眨巴两下眼睛:“怎么突然问起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妈……”
话未竟,只听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唇上的胡髭颤动,狠狠地咬了下牙:“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是我们的亲孙女!”
“是啊。”
“奶奶,爷爷,我料到我爸也会说这样的话,所以我才来问你们。你们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只是想知道。知道了以后,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知道了以后,我只会更爱你们。”
柳千树动情地说着这话,话音将落的时候,声音仿佛冬风吹动高树的枝杈,在空中微微地颤了颤。
她温柔地望着两位老人,耐心等候许久,终于听到爷爷开口:“如果你非要知道,我们也没有权利阻拦你。”
柳千树轻声答应,却见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给了奶奶一个示意的眼神,将告诉真相的重担交给她。
“千树你啊,是个乖孩子。”奶奶笑着说,“我和你爷爷,只有你爸这么一个儿子,只有你和谨川两个孙儿,不管怎样,我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叫了我‘奶奶’……这么多年,要是突然要我说……‘你不是我的亲孙女儿’这样的话,我真是不忍心!不过你想知道,爷爷跟奶奶只好告诉你。你爸知道了以后许会怪我们,那也没什么。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对自己的身世有权利知道……”
奶奶的这番话还没说完,柳千树已经意会明白了。
她不是这个家的亲骨肉,原来在二十年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如今才摆在她的眼前。
一时间,她有些释然,她的意识空白了一瞬,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和灵魂仿佛都一无所有。
她知道奶奶还在说话,可是她的双耳闭塞,本能地无法再听进去。
柳千树精神游离的几秒钟之后,爷爷担忧地碰了下她的手,看着她眼中的焦点逐渐聚集,问道:“没事吧?”
奶奶已经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手中,关切地摸着她的手背:“怎么了?身体不舒服?那上楼歇会儿。”
“没事奶奶。”柳千树抿了口水,“您接着说,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其实不用说那么多。”爷爷突然发话,对于老爷子来说,一直羞于提及这桩往事,如今将要说出,他的脸涨得通红,“你是跟着你妈妈嫁过来的,你不是我们血缘上的亲孙女,但你是我们情感上的亲孙女。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其他的都不用管!”
“我知道了。”
奶奶坐在一旁搓着手,无力地叹了口气:“你爷爷说得对。你的生父,你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了,你就当是知道了一件事情,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该回来看爷爷奶奶……还回来看爷爷奶奶,这样就好,行不行?”
“嗯。”
“诶!好好!那……那这就好!”奶奶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粗糙的大手在围裙上搓了搓,“那我出门买菜去,回来准备午饭了。”
“好。”
* *
对自己身世的了解,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来得痛彻心扉、惊心动魄,柳千树甚至没有感到一丝情绪的变动。
她就像一潭死水,昨夜风干的眼泪汇聚在一个深洼里,就算砸下一块石头也激不起涟漪,而这潭死水的中心----那颗早就仅为了生存而供血的心脏,也没有一丝的爱与恨。
午餐过后,柳千树便搭上最早的班车回了省城。
而就在她回老家的这个上午,以宴景然为中心的旋风刮到哪儿,哪儿就一片狼藉。
☆、r 13
在柳毅住处没有找到柳千树之后,宴景然便撂下他们父子俩直奔“少女屋”,把“少女屋”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后,又打车前往“星天外”。
值得一说的是,在“少女屋”进行“搜查”时,她受到清姐不即不离的招待。人家说“千树不在”,她不信;不信也罢,由着她到里屋找了,可谓仁至义尽。
可是在罗锦那里,她以为她能够以“千树母亲”的身份受到尊敬和款待,却万万没想到,偏偏是在她最自信的地方,遭遇了许久不曾有的白眼和唾弃。
彼时,“星天外”冷冷清清,狂欢了一宿的人还在睡觉,谁都没有心情和精神起个大早。
罗锦正打着哈欠在吧台清点啤酒的数量,听到外面阿勋和人发生大动静后迷迷糊糊地跑出去,看见宴景然疯了一样地要往里冲,不禁一愣,随即示意阿勋放手,给她让了条道进来。
“怎么了,阿姨?怎么大清早……”
“别叫我阿姨!开了这么个酒吧,啊?”
罗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宴景然横冲直撞地闯进去,对着楼上和满是酒味的空气大喊:“柳千树!柳千树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躲这里!成天不回家,啊?!净知道在酒吧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