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没有这么严重。”顾屿杭低声,车辆跟着车流绕过环岛。
柳千树望着环岛内的花坛,问道:“什么意思?”
“她母亲去世之后,她除了悲伤----说直白点,有些抑郁。”
“是悲伤起的头,她又走不出阴影,持续下来就演变成抑郁了?”
“大概是这样吧。”
“那就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哪那么容易?”顾屿杭瞄了眼后视镜。
“哦,那怎么办?”
“她刚刚跟你聊得挺好的,她其实没什么朋友,我总觉得,你跟她下次还会遇见。”
“别了吧,我又不是心理医生。”柳千树靠着车窗,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万一说错点什么话刺激到她,那我不就成罪魁祸首了吗?”
想起宋沁冉自杀后说的那句“是你那天晚上的打击,让我坚定了想死的心吗”,顾屿杭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那算了。”
“你想让我开导她?”车辆在万达广场前停下,柳千树倾身靠到驾驶座旁,看着后视镜问。
顾屿杭抬头,撞入眼帘的便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摇了下头,把目光别开:“以防万一,不了。”
柳千树闷笑一声,手搭在车门上准备下车:“我没开玩笑,你别看她刚刚好像有些好转,那些话都是我瞎掰的。”
“你的亲身经历总不是瞎掰的吧?”顾屿杭仰起脸。
“你想让她知道世界上还有比她惨的人吗?”柳千树鄙夷地看着他,“但不管怎么说,我亲妈还活着,万一这还刺激到她怎么办?得了吧,谈心你另找他人吧,再见!”
☆、r 25
柳千树将车门关上,一边快步离开一甩到背上。
顾屿杭望着她的背影,回味她临走前说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他惶惑地眨了眨眼,心下猛地一惊,想解开安全带冲上去,但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示意他把车开走。
“抱歉。”
他将车往前开了一小段,再次看一眼后视镜里繁华热闹的万达广场,心想着这会儿进去也找不到她了,于是踩着油门直奔来时的路。
* *
柳千树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回到家时,大门敞开,玄关内鞋架和扫帚七歪八斜,鞋子散落一地,黑色红色的陈旧塑料袋上黏满了灰尘。
宴景然正盘腿坐在地上,身边堆着几把椅子与几个破旧的风扇。她系着围裙,手上和臂上戴着袖套和手套,头上还包着一条花头巾,模样看上去颇为滑稽。
柳千树憋不住“吭哧”一声,对上宴景然几许惊异的目光后,闲闲地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你在干嘛?”
“干嘛?收拾东西,没长眼啊?”
“你没给生。”
柳千树提着购物袋进了厨房,宴景然迟了一步抬起头来,狠厉地目光撞到门边的墙角,没对上她的视线。
厨房内,锅碗瓢盆堆在洗碗池里,潮湿的盐巴沾在灶台上,油烟机边沿全是粘稠的黄色油滴,带着重力正欲垂落。
柳千树看到眼前的景观顿时傻了眼了。她把购物袋往地上一撂,二话没说冲到客厅,烦躁地问:“厨房怎么这么乱?”
宴景然头也不抬地说:“你没来谁收拾?”
“你不能自己收拾吗?”
“没长手。”
“我……”
“你再骂,再骂我拿针把你嘴给缝起来!”
柳千树心里虽气,但还是乖乖地闭了嘴。
一听话头便知话尾是什么----宴景然很听不得她骂粗话。
“洗洁精也没了,你怎么不跟我说要买?”走进厨房没多久,柳千树又拎了一个立白空瓶子出来,黄色瓶身依旧脏兮兮,沾满了滑滑的洗洁精。
“我忘记了,你没看我这两天碗都没洗吗?”
“你脏不脏啊?”
“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你咋啦?”
宴景然忽然地沉默,摇了摇头。
柳千树将立白瓶子放下,走到她身边:“你咋啦?”
“没事,我房间也乱,你给我收拾收拾,我昨晚睡得不自在。”
“哦。”
宴景然继续擦拭那几片垢满灰尘的扇叶,柳千树在她的身旁干站一会儿,被她怒目骂道:“我叫你去你就去,愣着干嘛?”后,这才挪着步子,略显忧愁地往卧室走去。
宴景然的卧室,正如她所言的----乱。
果然是不会给自己省力气。
柳千树叹了口气,将袖子折了几折,走到堆满了相册书籍的角落里。
她拉了块小凳子坐下,低头看了看那些书,实在搞不懂宴景然曾经把这些玩意儿藏在哪里,怎么会沾上这么多积尘和蜘蛛丝。
柳千树戴上塑胶手套,拿了块干抹布将蜘蛛丝抹去。
抹干净了,翻到书籍的正面,“射雕英雄传”五个楷体字映入眼帘。
书名很大,占据了一整个封页,看上去张牙舞爪,却不免显得有些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