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巧巧盯了他一眼,有些吃惊,不过没说什么。
柳氏却笑得合不拢嘴,推了她一把,“巧儿你也去送送唐先生。”
孙巧巧朝门口站站,冰冷的风雨一吹,她就有些不爽起来。这黑灯瞎火的,送什么送啊,唐芳年又不是不会自己回家。
本待使性子不去,可唐芳年在院子里打着伞回头笑,这种温柔眷恋的神情,让孙巧巧心一暖,鬼使神差的,脚下就行步过去了。
到了湖边的小路。孙萧萧又避到了前边远远的。
唐芳年拉住了孙巧巧的手,美其名曰怕路滑摔着了她。
孙巧巧啧啧两声。走不稳这湿滑小道的,是他这个没卵用的书生吧。
两把伞合成了一把伞,由唐芳年撑着,孙巧巧提了个灯盏。
小小的一圈灯光外,是厚重的一片浓黑。时而一阵湖风刮来,雨伞挡之不及,就会被兜头淋一脸冰雨。
这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滋味。
只不过,孙巧巧心中却并无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大约是因为唐芳年紧紧握住她的那只手,还有他时而打量过来的亮晶晶的眼神。
这人在去京城以前,总觉得像被一根丝线牵系着,随时会有种要飘走的不安全感。
但此时此刻,却有着别样厚重的踏实感。他身上最后一个生硬的棱角似乎也被完全抚平了,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温润起来,就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玉石。倒真当得起君子如玉这四个字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又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颇有种此时无言胜万言的感觉。
到了学堂门口,手掌被唐芳年重重捏了捏,就被放开了。
之后见他安顿好了,孙巧巧走到院子门口,又回头,“明早来家里吃饭吧。”
唐芳年提着灯笼靠在门边笑着点头,那神色,竟恨不得又随了孙巧巧回去方好。
孙巧巧翻个白眼,硬着心肠随着兄长离开。走了很远,回头还能看到小小的黄昏的一盏灯在学堂门口亮着。
孙萧萧就笑,“唐先生是真心念着妹妹,妹妹往后也要待唐先生好。他那个人,这些年,也不容易呢。”
孙巧巧笑笑。若他值得,那自然要对他好呀。毕竟是要相伴一辈子的人。
第二天,唐芳年果然赶上了孙家的早饭。
吃罢饭,差不多就辰时过半了。
孙冉冉去小姐妹家窜了一下子门,回来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忽然喊,“哎哟,姐姐,昨日那许公子又来了,还抬着个大箱子呢。”
孙巧巧顿时呆了。
记得好像昨天的确讹了许子兰的书来看。唐芳年一回来,她就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谁知这许子兰竟如此守信用。
完了,唐芳年和许子兰这是要撞上了。
孙巧巧觉得脑阔疼。
今日还飘着恼人的细雨,阴湿寒凉得厉害。
唐芳年伞都不打,到了院子门口张望了一阵。然后就笑了,“莫非此人是琴诗双绝的子兰先生?”
他竟是认得许子兰的。
一会许子兰上了坡,见到唐芳年就是一怔,随手把大箱子给身旁的小厮抬了,与唐芳年互相见礼起来。
两人都是认识的,只不过都只是听了对方的名号,这还是第一回见。
孙巧巧总觉得二人的目光劈啪作响,似要燃起来,顿时特别无语。
许子兰这回带的书,史料地理志都很齐全,而且竟都是有批注的旧书,那一笔字,孙巧巧见过,就是许子兰的。
他竟把自己的书给带过来了,这用意不言自表了。
唐芳年神情还算淡定,就是捏扇子的手指骨有些发白。
孙巧巧心里倒觉得挺欢乐的。想当初借唐芳年一套书,他是宝贝成那个样子,害她都不敢多翻,就怕碰坏了宝贝书,唐芳年要来找她拼命。
故此,许子兰的这书,她收得挺痛快的。
“等我看完了,再还你。”
许子兰却笑,“不过是几本旧书罢了,给了你,你就收着吧。跟师兄你还客气什么?”
唐芳年笑眯眯地道,“师兄?”
许子兰目光一闪,笑望着孙巧巧,“我曾求学慧静师太,论理,先来后到,我理应称巧巧一声师姐。”
孙巧巧笑眯眯地回,“我不介意做师姐啊。”然后也不理他们,自去收拾书本放到自己的房间去。
等回头再出来时,唐芳年和许子兰已经在谈诗论词了。
两人的神态都算淡定,没有丝毫剑拔弩张的状态,毕竟成年人了,争风吃醋这种事,总好意思明着来。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二人已经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再又到了天下大势朝政要闻……
总而言之,天南海北,就没他们聊不到一起去的。
孙巧巧听了几耳朵,感觉得出来,二人都有几把刷子,算得上棋逢对手了。
看他们这模样,再给他们一整天时间,他们也能继续聊下去。
只是许子兰却忽然接到小厮送来一封信,然后皱皱眉头无奈告辞了。看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不过孙巧巧没问。
临别之前,许子兰问起明日元宵琴会的事,看孙巧巧去不去。
孙巧巧一口就回绝了,不想去。
许子兰倒也没劝,笑着说,明日再会,就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