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同学感觉自己很受伤,但是面上还得不动声色。
于是,他只能维持着一脸平和,抱着那只已经快把他雪白的衣襟染成一片蔚蓝深海的小东西,若无其事地默默往三督殿走。
一路上惊遇掌门的门内弟子们:“……”
果然,人还是得活久点儿,不然你永远不知道第二天会在自己的门派里看到什么样的景色。
*
柏盛从折路去了三督殿,钱雯钰则带着温吟和终兰一起前往了太墨阁。
虽然中途遇到了阻碍,但书还是得找的。
本来,这已经没有危绍什么事情了。不过,大家还一直不曾解除掉御剑形态,顺着路就过去了。危绍得以一边在长剑上翻滚,一边顺理成章地尾随着他们到达了太墨阁脚下。
几个人往门口一停,眼见危绍闹腾得起劲,仍旧没有歇下来的意思,钱雯钰也不客气了,直接屈指把他弹去了地上。温吟配合地及时将却雪剑自空中取了下来,往危绍还没来得及站直的脊背上一推。
危绍:“……”
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太墨阁直白来讲,就是一风园中管人事的地方。
虽说名字叫阁,不过实际上是个大花园。园中景致倒也与普通的园林相差不远,白石碧树,尖亭曲水,并以花窗游廊,舞榭歌台,一处处都是新鲜活泼的雅致韵律。
撇开尤其大这个一风园内景致共同享有的特点不谈,这里唯一的一点不同,大抵便是园中无处不在的金花。破土而出,攀枝而上,绕于梁柱,蜷于墙瓦……金藤蔓蔓,无景不缠。一眼望去,就是一片泛白的反光。除了其中特意留出来的玉石板路,便只有流水之下,能保得一方安宁。
一方,近乎死寂的安宁。
那里也确实是枯萎之花最后的宿所。
钱雯钰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一处小湖旁边。
她向守阁的弟子要了个笏板,以藏经楼里的那个金叶子作引,对着这片湖水规规矩矩鞠了三个深躬。不一会儿,那片象牙制的笏板上就歪歪扭扭地,浮现出了几行刀似的刻痕。
私人物品既然下葬,自然是会有所记录。几个人盯着那板子上现出的小字,一本书名一本书名地探究过去。《抱朴子》、《合丹书》、《丹经》、《气吞阴阳说》……
然而,直看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的那本《黄白外衍》。
温吟望着板子上所载的这些陆玉知的藏书,眉头微敛,半晌,才疑惑地问了一声:
“他是丹修?”
☆、啧啧
众所周知,一风园乃剑道至尊。
尊得甚至有些过头,颇有一家独大的味道。
独大到最后,难免会变得不太纯粹。虽说如今仙界三大家,自是“一风尚怀”。这名声掺不了假,不过,再盛也只能算是圈内的名声。尚清阁孤傲卓绝,是隐在寒雪之巅的高士;怀虚涧赖以开山祖师混沌真人之名,向来为仙界千年不倒的一代贵族。这些,活在这么个环境之下,大家平日里要多打交道的,自然得一一了解。
然而若向凡人论起,甚至于,那些不入大流,仅半只脚踏在仙门内的小门小派弟子,甫一谈及“修仙”二字,那能与之联想起的,定然除一风园外别无二家。
诚然,论祖师出身,一步一步艰难攀爬,最后终于悟出开云剑法得证大道的洞虚大士,自然比不得自出生起便天赋异禀,得道后甚至化界仙魔重推日月的混沌真人丰功伟绩。至于道法精妙,一风园的开云剑即便能做到一剑山海倾,却还是远不如尚清阁的那本《明沧决》要震绝千古。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
它才是天下人之仙门。
况且,一风园用的还是剑。
仙者兵武千千万,可只有一剑,能以代道。
并不是它的道较之旁者有多么出类拔萃,不过一种象征。
而一风园,便是仙界的这么一种象征。
它是仙界的一条线,一道门,一座基。因而壮大的同时,便做不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按理,专司剑道的门派不会收外法弟子入门。即便收了,也没什么可教的,耽误人家前程。但一风园有所不同。园内特地设了个天宝殿,专门为一些奇能异士提供庇护之所。殿内基本都是些身体构造较常人有异之士,哪怕要入仙途也万分艰难。但放置在外,又常常引来心怀鬼胎者的觊觎。
这些人,尚清阁没那么高尚,根本懒得去管;怀虚涧注重血统天资,更不屑管了。唯独一风园,得以身作则,关照关照自己的形象,行件善事。
因而,一风园内,若非剑修,那大抵便是出自天宝殿之内了。
起初一本《黄白外衍》,倒还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如今这笏板之上记下的藏书之中,除开一两本闲言,便都是与炼丹有关。一眼看去,难免做此推断。
不过----
“承遂之体?”
眼见大家默契地一起选择了无视自己,危绍没有办法,只好厚着脸皮自己往前凑了。这笏板上的内容取自陆玉知的魂花,其人可考的出身与某些特定信息都录在上面,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档案。“承遂之体”是一种特殊体质,看来这人确实是天宝殿收容的异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