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抓着匕首推开了门,阎温背对门口坐着,十九清晰的看到他的脊背瞬间僵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咳了起来。
咳了半晌,咳的眼圈通红,泪珠在眼中直转,这才低声道,“按照计划行事。”
十九站在门边,看着阎温瞬间又佝偻下去的脊背,快步走到他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脖子。
阎温举杯的动作一僵,眼中含着的泪珠,瞬间冲出眼眶。
阎温很快放下酒杯,迅速用袖口蹭掉脸上的泪渍,十九看到他的小动作,说不出自己什么感觉,只将阎温抱的更紧。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阎温这样,若是今天,她真的没认出那人,单怀进来报告之后,阎温会怎么样?
偷偷的躲在这里抹眼泪吗?
这是向来手腕狠辣阴毒的阎王?十九简直又想笑,又心疼。
两人保持着这种姿势,好一会,等着阎温将濒临崩溃的情绪收敛些,这才回手推了下十九。
十九却没动,靠在他的后背上,感受他快速跳动的心脏,嘴角带着笑。
喜爱一个人,果然是无法隐藏的。
阎温没再动,他今天喝了不少的酒,这会连思绪都有点迟钝,他向来自持很少碰酒,可是今天,迫切的需要那种辛辣一路顺着喉咙滚进胸腔的感觉,这样似乎就能遮掩住他心口的闷痛。
他也是下了好久的决心,才想出这种拙劣的手段,这是他最不屑的,也是最粗糙易破的。
他手下有的是擅长伪装的人,能将旁人伪装到分毫不差,连亲生的老娘都认不出。
可是阎温不敢,他不敢那样去试探,他生怕……生怕十九真的认不出。
其实阎温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只因为小傀儡多瞧了那人几眼,他便疯了一样的心中翻天覆地,这种浓烈的情绪,阎温自己都惊诧不已。
所有的他曾经听说过的,看到过的痴男怨女,如何至死不渝如何宣誓海枯石烂,又如何因为一点误会,如仇人一般互相伤害。
那些曾经阎温当成笑话的东西,到如今似乎都像业火一样烧到他的身上,他才知道,知道原来那所谓的情爱,真的会让人痴傻疯魔,变的不像自己。
放不下,舍不掉,拿不起。
阎温自虐般的想着,或许小傀儡真的只是是喜欢如他样貌的人,真的能接受这个和他相像的,年轻又完整的男人,便真的成全她,也成全自己。
可真的等待单怀回禀的这段时间之内,阎温又在心中想了无数种弄死他们的想法,每一种都像一把双刃剑,在出手之前,先伤的是自己。
在身后的门被打开的一刻,阎温便已经决定,杀了那个男人,将小傀儡真的变成一具傀儡,这样便能将她一生束缚在身边,他也就不需再害怕了。
世人送他阎王诨号,在他的世界中,没有成全这两个字。
可是门开了,胸腔中撕裂一般的疼,还是疼的他浑身发颤,一杯烈酒下肚,烧化他的心肝,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却没想到,进来的不是单怀,而是十九。
这些天,阎温在心中重新铸造的心墙,在十九抱住他的一瞬间,顷刻崩塌。
他猜想了无数种结果,若是单怀不来,便是小傀儡没有背叛他,她如何在寝殿中闹,青山和三回都会安抚住,他明日一早,便回凤栖宫。
若是单怀来了……他已经事先给单怀下了命令,便是如果两人真的……星晖必须死,十九挑断手脚筋,即是傀儡,便只会坐凤椅就够了。
阎温坐在这里每一秒都熬着自己的心血,听到门的声音,只觉得自己从头凉到了脚,却唯独没想到小傀儡会直接来这里找他。
所以此刻,他根本不知作何反应,四肢失去控制,脑中一片空,之余胸腔中飞速跳动的心脏,像擂鼓一般,大的震耳欲聋。
十九趴在他的背上抱着他,听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松开阎温,没有和他说话,而是先钻了里间,转了一圈出来,四处看了看,才回到阎温的身边。
阎温双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眼睛长在十九身上一样,跟着十九在屋中来回转。
手指扣着桌边,指尖青白,用力到发疼,可仔细看,他那双狭长的眼,却似乎没有聚焦,一片茫茫的黑。
一直到十九回到他的身边,半跪在他的面前,阎温才将视线聚焦在十九的身上。
“大人这些天日日派人说宿在宫外,其实都躲在内院不肯见我。”十九语气肯定。
“大人若是想要始乱终弃,何须大大费周章的安排那人与我相遇,又如今日一般,殚精竭力的朝我床上送呢?”十九笑了下,笑容近乎宠溺,“大人若是不想要我,只需说一句话便是,”
十九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笑着轻声道,“十九便是黄泉路上,也不会怨大人冷心冷情,因为十九从爱上大人那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阎温如同木偶一般,一动都不会动了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了,只是瞪着十九眼眶渐渐的红了,眼中爬上细小的血丝。
十九继续道,“我猜大人是舍不得,舍不得杀我,又不肯信我,才这样几次三番的无故恼怒,连我和谁说上一句话,多看一眼,都让大人痛彻心扉对么?”
阎温眼中血丝密布,这种被人生生将胸膛刨开查看的感觉,简直能将他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