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芬没有做直接回答女儿问题,而是捏捏她的鼻子,笑道:“才这么小的姑娘,怎么就好意思说起了嫁人的事情来?”
徽琰有些不好意思了,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她时常见三姐与五妹她们就是这么做的,喃喃地说:“其实我只是想快点长大而已。”
母女俩说了很多悄悄话,冯清芬让人送徽琰回去。兰草带着王沅与公孙柔嘉走进来,冯清芬站了起来,躬身下拜,两人忙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冯清芬道:“这是应该的,两位的大恩我没齿难报。”
王沅道:“这只是举手之劳,而且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能够明白你当母亲的心意。”
公孙柔嘉则说:“樊太后照顾徽琰很尽责,徽琰在宫里都还好,你不用太挂心。”
冯清芬拿出两本《冲虚真经》给她们,说:“这是我亲手抄写的,送给两位吧。”
两人道谢,王沅打量她,道:“我看如今你越发有得道真人的模样了。”
冯清芬失笑道:“我没有这么高的境界,只是借以平复心境,只有那真正的圣人才能彻底看破虚无,我只是个俗人罢了。”
冯氏的一生大起大落,到如今像她这样能淡然看之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公孙柔嘉自嘲道:“如我就看不透。”不然也不会为着母亲的事情烦忧了。
王沅道:“这天底下,圣人又能有几个,大家都差不多。”
又闲聊了几句,王沅与公孙柔嘉告辞。回去的路上,公孙柔嘉感慨道:“像冯氏这样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也挺好的。”
王沅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们说好一直作伴的,你不会扔下我去深山修行了吧?”
公孙柔嘉笑道:“开玩笑罢了,这样的日子我过不来的。”
“那就好,咱们明日骑马冶游去!”王沅道。
昭台殿的客人离开后,冯清芬捧着经书看起来,兰草替她重新换了一杯热茶,冯清芬突然抬头道:“兰草,你服侍我这么多年,实在耽误你了,不如趁此机会,求了皇后,让她替你找个人家吧。”
兰草摇摇头,坚定地说:“真人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奴婢情愿侍奉真人一辈子。”
冯清芬无奈道:“也罢,你若是改变主意了,可随时跟我说。”
兰草心疼她,道:“当年樊家犯事,樊太后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如今冯家没了,陛下不再受人桎梏,真人你何不求了陛下,一同返回长安去。您本是生在富贵乡里,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从未吃过半点苦头,实在没有必要这里苦熬啊。”
冯清芬放下书,道:“回了长安,不但我处境尴尬,而且还会连累琰儿。伴君如伴虎,我并不再想侍奉陛下了,在这里自在清净,虽然是粗茶淡饭,但是心里过得舒坦,我反倒觉得比掖庭好。掖庭,我这辈子都不再想回去了,以后就是我死了,也不愿葬在杜陵,只想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葬了,所以,这些话你以后也不要再提。”
兰草顺从地说:“奴婢都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提。”
……
一行人在上林苑待了三日就返回长安,除了同意徽琰去看望冯氏的那日,李湛提过冯氏,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冯氏此人。王沅实在想不通,李湛对于余氏算得上情深义重,相比之下,冯氏并没有得到他的几分真心,冯家谋反,因为冯氏并没有参与进来,更重要的是因为徽琰,李湛留下了冯氏的性命,但至此以后就当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从未提及过。
徽琰与徽鸾却是从来没有忘记冯氏,这次来上林苑,徽鸾生了一场小恙,所以没来,但她却偷偷跟王沅说,让王沅代她看望冯氏。
徽君走过来说:“母后,四姐姐哭了。”
王沅问道:“她可是当着你们的面哭的?”
“不是,”徽君摇摇头,“今日上课,徽琰姐姐眼睛肿肿的,我觉得她肯定是哭过了。”
昨日从上林苑回来,徽琰应该是不舍与冯氏分离吧,毕竟这次见过面之后,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
徽君把头埋在王沅的怀里,王沅摸摸她的头,笑道:“怎么啦,徽君?”
徽君闷闷地说:“母后,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能够一直陪在母后身边。”
王沅笑道:“母后也很有幸能有你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李湛过来时,正好见着母女俩腻在一起,于是笑道:“徽君,你看你这么大了还赖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要是让你弟弟看见了,肯定会笑话你的。”
徽君从王沅的怀里抬起头来,挥挥小拳头,道:“他要是敢笑话我,我就凑他。”
王沅大笑,“长姐如母,徽君当然有资格教训弟弟,不过要有理有据,嗯,尽量动口不动手。”
李湛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忙说:“父皇跟你开玩笑呢,你弟弟他是不敢笑话你的。”
徽君丢下一句“我跟弟弟玩去了!”然后飞快地走了。
王沅努努嘴,道:“徽君这个年纪,正是似懂非懂,又爱面子的时候,陛下,你下次再这么说话,徽君可要气得不理你这个父皇了。”
李湛无奈,“朕这么多女儿中,现在看来徽君的脾气反而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