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蕤眨巴着眼睛俏皮的揶揄。
饶是李淳业十八岁了,也被幼年时的糗事臊的脸红,他轻咳一声,掩饰般解释道:“你不知道,那湖里种的芙蕖,一到夏天都望不到边,可好看了,有宫人划着小舟去采莲蓬,我也想上去试试,可惜阿姨不准……”
“那你最后有没有去泛舟呢?”
“有啊!”李淳业立刻回道,“不过,是阿兄带我去的……”
说罢,他的脸色黯淡下来。
曹芳蕤听从宫里出来的嬷嬷们提起过,身为中宫所出的怀宣太子,对底下庶出的兄弟姊妹们很是友爱,特别是跟李淳业,兄弟二人幼年时常常玩在一起。
童年手足相伴,怀宣太子未到及冠之年便早逝了,也难怪李淳业提起他满脸都是哀伤。
“怀宣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了想,曹芳蕤轻声问道。
李淳业沉默着,目光投向她背后的花木,他微眯着眼回忆起幼年,往事一幕幕都浮现在脑海里,缓缓的开口:“阿兄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曹芳蕤不解。
“嗯,就是有趣。”
李淳业想起记忆中兄长俊秀的面容,放缓了声音道:“有时他老成的像个长辈,教训起我们来头头是道,有时,又带头领着我们四处捣乱,每次父亲说要收拾我们,他就梗着脖子站出来一力承担……”
“他教我骑马,我笨手笨脚气的他差点吼起来,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阿姨生桃桃后,他怕我被冷落心里不舒服,拿了好多玩具哄着我玩~”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兄长……”
曹芳蕤见他眼圈都红了,心中也为他们的手足之情而感动。
她试探性的拉住李淳业的手,安慰道:“郎君,怀宣太子虽然已经薨逝了,但他永远都活在你心里,所以你不必过于悲伤!”
“我们现在还可以替他孝顺长辈,让他在天之灵可以无牵无挂……”
看着曹芳蕤充满鼓励的眼神,李淳业心中的郁气顷刻间就消散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倾诉对兄长的感情。
这些话他甚至都没有对生母说过,在他无论怎么做却总是让父亲不满意的时候,他也曾有过一丝埋怨,兄长只活了短短十几载,可他的优秀已经让自己望尘莫及。
或许这辈子他都比不上兄长,但不管怎么样,在这世上,除了父亲和阿姨,也就只有阿兄给与他的关心爱护,是那么的纯粹不掺杂一丝算计。
越长大,他就越能体会到这种感情有多么珍贵,在自己的童年里,阿兄也守护过他的无忧无虑。
自那日谈话后,曹芳蕤敏感的察觉到丈夫对自己的态度更加随和了,一开始俩人都在试探对方,轻易不肯说出自己的感受。
而现在,他们偶尔都可以开开玩笑,或对着名家字画各抒己见,或说些鸡毛蒜皮的家事,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了。
曹芳蕤也品出了一些味道,若说刚进府时她想要的是与李淳业相敬如宾,那现在,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到了出发那日,威风凛凛的金吾卫维持着街道上的秩序,数不清的宫人们拥簇着满饰珠翠的牛车,随着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前往九成宫。
各亲王、郡王、县王、驸马、官员等俱都骑着马,一边观花赏景,一边侃侃而谈,气氛很是欢快。
李晖和皇后同坐一车,蓁娘和桃桃在车内叽叽喳喳讨论着沿途的田园风光,桃桃看着田里劳作的人们啧啧称奇,蓁娘半怀念半感慨的说起凤鸣村的事。
丹娘的心情依旧低落,寄奴不能骑马,便自告奋勇要陪着姐姐。
燕王府的马车在队伍的后半截,顾氏是有品级的,因此也独坐一车,她微微撩起帷帘,就看见了身着月白色团纹圆领袍的李淳业,他骑着马跟身旁的李淳茜正聊得起劲。
片刻后,他忽然侧过头,往左边的马车看去,顾氏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去,却见曹芳蕤半个身子都趴在窗沿上,她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李淳业扯了缰绳走过去,伸头咬了口她手里的果子。
两人说笑了几句就分开了,李淳茜揶揄了几句,惹得李淳业直翻白眼。
顾氏眼中酸涩不已,被那一幕恩爱和谐的场面刺得心如针扎,她‘唰’的一下甩开帷帘,手捏成拳紧紧咬着下唇,神情泫然欲泣。
一路摇摇晃晃的到了九成宫,在看着李淳业居然扶着曹芳蕤下车,顾七娘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她哀怨的看着李淳业,而他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来,面上不由得掠过一抹心疼。
顾氏侧身拭去泪珠,深吸口气,冲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无妨。
曹芳蕤也装作没发现一般,心中一声冷哼后,展露笑颜对李淳业道:“郎君,一路车马劳顿,想必母亲和阿姨都疲累不已,而且又要搁置行李,我先过去看看!”
“好!”
曹芳蕤一片孝心,李淳业怎会拦着她,他关心的嘱咐道:“母亲那里劳烦你多费些神,到了阿姨那里,就偷个懒吧,她不会怪罪的,你一路上也辛苦了,都差点吐了呢!”
曹芳蕤甜笑着摇头,“无事,吃了两粒清凉丸,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还是长辈那里要紧,我先去了~”
李淳业松了口气,道:“那你去吧,我也要去父亲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