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在心里吐槽一句,然而见皇帝面上急切神色不似作伪,终于也没说出口,眼神揶揄,目送他急急离去了。
……
魏国公与方良正陪同董太傅说话,董老夫人则带着两个女儿准备今日午宴的菜色,孩子们还在后头躲猫猫,三代人共聚天伦,极为和美。
“陛下怎么来了,”见皇帝过来,董太傅微生诧异,却还是笑道:“请恕老臣有失远迎。”
“太傅说哪里的话,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皇帝赶忙将他搀起,真心实意道:“朕不过是想来探望罢了,只是不巧,竟撞上家宴了。”
这话说的,当真大义凛然,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然而就像是婆媳之间是天敌一样,岳父与女婿之间,也是天敌。
自从道清大师的事儿出了之后,魏国公与皇帝便生出一种微妙的争宠关系来,皇帝同董太傅说话时,魏国公便在一边儿听着,瞧不出神情如何,见二人语毕,方才缓缓开口。
他语气温和:“可巧臣等正行家宴,陛下若不弃,不妨留下,一道用饭。”
连“家宴”两个字都说出来了,知情识趣的人便该自觉退避,不要碍事,然而皇帝似乎没接收到来自于岳父的潜台词,笑容满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道:“说起来,朕也要叫魏国公一声岳翁,今日家宴,当真恰如其分。”
皇帝这句话说的有点儿无耻,似乎完全忘了当初是自己说“先看看有缘无缘,一切待定”,也不打算认账了。
然而皇帝毕竟是皇帝,便是白纸黑字写了约定,都未必能奏效,更不必说当初魏国公纯真善良如白莲,连个凭证都没有,便信了他。
扯出一个阴森的笑,魏国公莫名觉得脚有点儿痒,在地上重重的蹭了两下,没再出声。
董太傅人老成精,自然察觉的出这二人之间风起云涌,却也没说什么,至于方良,则是低着头品茶,也不言语。
皇帝被晾在一边儿,也不尴尬,厚着脸皮问:“妙妙呢,怎么没看见她?”
董太傅老神在在看女婿方良,方良满脸茫然看姐夫魏国公,魏国公拿靴子底蹭地,笑的森寒:“不知道呢。”
皇帝:“……”
果然把岳父的好感刷负了。
……
妙妙跟哥哥姐姐们在后院里玩儿了许久,方才听见姨母呼唤。
“吃饭啦,”方夫人冲他们笑道:“先去洗把手,看你们脸上脏的,都成小花猫儿了。”
魏平远最坏,看一眼妙妙,笑嘻嘻的叫道:“最晚去的人没鸡腿吃!”说完,便硬拉着周明均,一溜烟跑掉了。
妙妙又气又急,然而小短腿跑不快,怎么也追不上,急的小脸涨红。
“没事儿没事儿,外祖母会做很多,肯定有妙妙的份儿,”兰蕊姐姐没走,守在她身边,温柔安慰道:“要是没有了,妙妙就吃我的。”
“那怎么行?”妙妙拉着小姐姐的手,想了想,认真道:“我们一起吃。”
方兰蕊轻轻揉她小脑袋:“好。”
……
既然是家宴,自然要一家齐聚,才好动筷。
皇帝是天子,本该上座,然而他打着自己也是魏国公府女婿的名头留下,却压在董太傅头上坐,就有点儿打人家脸了,为了挽救自己已经跌到底的好感度,皇帝自然十分谦让,坚决让董太傅坐了上首,自己在下。
在他心里,董太傅也担得起这样的礼遇。
男人们寒暄起来,因是家宴,倒没说什么政事,只随意无关紧要之事罢了,正说到一半儿,魏平远和周明均连一道过来了。
魏平远此前见过皇帝几回,自然认识,认出后便告知周明均,一道施礼。
皇帝刚得罪了岳父,岳母那头又态度含糊,忙不迭拉拢二舅哥,示意他们二人起身后,一本正经的嘘寒问暖。
只可惜魏平远却不怎么买账,姿态恭敬,言语谦和,口中却总是“嗯”“是”“对的”“谢陛下关怀”之类的套话,一句实在的都没有。
这小毛头,真是滑不留手!
皇帝正黯然神伤呢,魏国公却催促两个孩子入席,尤其是对着周明均,态度可比对他亲近多了,不由自主的,他多打量了周明均几眼。
未来的栋梁之臣还很年幼,面容稚嫩,五官青涩,眉宇之间却有清正之气,不似俗辈。
“谢姑丈关怀,”他向魏国公笑道:“可阿蕊和妙妙都没到呢,我去还是看看吧。”
“好孩子,”魏国公感慨道:“真懂事。”
皇帝深觉自己心口被捅了一刀,飕飕的往里灌着冷风。
然而妙妙和兰蕊姐姐却在这时来了,她年纪小,一路虽没小跑,却也走得急,白嫩嫩的脑门儿上全是汗珠儿,皇帝正待说话,周明均却先一步迎了上去。
“看你,”他自怀了取了帕子,轻轻递过去:“擦一擦再用饭,不小心的话,会生病的。”
妙妙接了过去,笑的感激:“谢谢明均哥哥!”
才认识多久呢,就叫上明均哥哥了。
皇帝心头酸水儿噗嗤噗嗤的冒,却听魏国公在近处感慨起来,语气欣慰:“看看他们,多好啊。”
“是呀,”没等皇帝伤怀,魏平远便附和自己阿爹了:“先前外祖父教过我一句话——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皇帝被岳父和二舅哥正反两面夹击,毫无还手之力,又无助,又伤怀,看着小媳妇,轻轻叫了一声:“妙妙。”
“小哥哥?”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