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是啊,一个很多年前就认识的朋友。先前京都动乱,他被掳到县里来了。那帮珂晖族人不是在街上把流民当奴隶卖嘛,我看到他也在里面,就把他赎回来了。他如今就住在我家里。”
这时方梅知抱着箩筐从外面进来。她只听见了半句话,跨过门槛问蔺寒:“谁住在你家?”
蔺寒喊了小姨娘,起身相迎。
方梅知问的第一句话也是他有没有吃过饭。蔺寒说早就吃了,拿过她抱着的箩筐放到墙角。蔺寒说要请她帮忙裁一下衣裳,然后将云子蔚被掳来睦云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
方梅知一边听着他讲,一边接过衣裳,拉起来看了看。她听到蔺寒花钱将云子蔚买下来时,忽然抬头问道:“那珂晖族人要了你多少银子?”
蔺寒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
方梅知说:“二十两?”
蔺寒摇摇头:“两百两。”他还把那四十两当成零头抹去了,没说出来。
“嗬,你哪来这么多银子的?”方梅知倒吸了口凉气,“照理这么多银子你爹娘给不了你。你刚当上捕快,手里还没点积蓄……你这混小子该不会是做了偷j-i摸狗的事情吧?”
“没有的事儿,小姨娘你想到哪里去了。”蔺寒分辩道,“我在我家灶台底下挖出了两尊金佛,卖掉其中一尊换了两百多两银子。我本来是想用这笔钱买块地的,哪晓得刚从当铺出来就遇上了我这个朋友,当然得仗义相救了。”
方梅知瞪圆了眼睛:“你挖出了金佛?”
“是啊。”
“怪不得你大伯要抢你家屋子,原来是为了这个。”方梅知想了想,疑惑道,“他这么好心还给你留了两尊金佛在?”
“哪儿能啊。只不过是大伯没找到这两尊,碰巧我走运找到了。”
方梅知的声音尖细起来:“一尊金佛你就换了个人回来?什么朋友啊要两百两银子,你莫不是被珂晖族那帮龟孙子给坑了。”
蔺寒指了指天。
方梅知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问换的是什么人嘛。我偷偷跟您说,我换的是个神仙,活神仙。”
方梅知愣了愣,接着嗤笑出声。她说:“胡说八道。真神仙也不值两百两,还活神仙。你这哪儿来的活神仙,你还想供起来不成?”
她压根不相信蔺寒说的话。蔺寒也就打住,不再多言了。
方梅知问他要裁掉多少。他展开衣裳比量了一下。方梅知点点头说她晓得了,叫他过两天来拿,他应了。
蔺寒回去后盘算了一下,决定将另一个小金佛也卖了。往后的日子还需要银子,他手头得有些钱。而且他欠了温泽林十六两银子,得尽早还。
隔天他就去县城当了金佛,然后请温泽林喝了壶小酒,将银子还了。经过借钱这一事,他对温泽林大有改观。他觉得温泽林这个人虽然有些古板沉闷,但是为人真是仗义厚道,是个好兄弟。
这回他欠下的还有人情债。
蔺寒揽着温泽林的肩膀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我一定为你两肋c-h-a刀,万死不辞。”
温泽林笑了笑,摆手说这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他已得知云子蔚的事,顺便问道:“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他嘛,就这样。挺好的。”蔺寒说。
蔺寒蹙着眉想,其实论起性子,云子蔚比温泽林更古怪。
蔺寒自己没法一天不出门,一天不见人,而云子蔚就是可以做到闭门不出。云子蔚日复一日地默念经文,或是向南无拉真主祷告,像是永远都不会觉得枯燥厌烦。蔺寒都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这样坐上一天又一天,简直是不可思议。
蔺寒从不信奉什么神明,信仰不会成为心里无可替代的东西。尽管如此,蔺寒还是愿意成全云子蔚,替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蔺寒请东街的木匠用檀木雕刻一个南无拉真主的小像。他自己还用木头打了一个粗糙的小龛,放在东窗的桌案上。他还买了蒲团、红烛、柏壳香和香炉。只要是能想到的,他都买了回来。
木匠按约到来的那天傍晚,蔺寒亲自将南无拉真主像放进小龛里。
终于是什么都有了,什么都齐全了。东窗底下成了独辟的供奉之地。
做完这些事后蔺寒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可以安心了。他看到云子蔚骤然明亮的双眼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向来寡言少语的云子蔚说:“谢谢,我很欢喜。”
蔺寒也对流失的银子有过惋惜,时至今日又觉得满不在乎了。地是买不成了,可是买不了地又如何,日子照样能好好过下去。
为云子蔚了却心事的蔺寒无比心安。他跟从前一样,有时候去巡街就偷偷跟胭脂铺掌柜的小妾喝喝小酒,谈谈闲天。
陆宝儿自幼家境贫寒,在豆蔻年华就嫁给李掌柜做妾了。李掌柜长她二十来岁,待她倒是不错,怎奈何这一枝红杏偏向墙外,贪恋人间的俊秀郎君。
她没读过什么书,言语粗鄙,自带一股世俗气,跟颇识雅趣的闺阁小姐相去甚远。但她的容颜确是出挑艳丽,光看那张脸都能醉上几分。对于蔺寒来说,有容色就足够了。难不成他娶个媳妇还得像云子蔚那样出尘脱俗的?
虽说是有些不光彩,但他们俩算是郎有情妾有意的。陆宝儿找蔺寒是为了排遣寂寞,而蔺寒闲来无事,正愁没处打发时间,也不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