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下时间,本来说有人要来接,然而雷雨阵阵,土路和庄稼地里一个猫狗的影子都没有,她只得冒雨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村委会办公室,一间瓷砖剥落的平房。
办公室有三个人边抽烟边打牌,见她来了,只有一个人肯分点注意力,眼里尽是稀奇,好像这里几百年没来过一个城里人。
渚巽懒得跟他们搭讪,收起雨伞抖水,大声问:“郑文化的家怎么走?”
那人看向她,打量够了,才开腔:“你哪个?”
渚巽面无表情:“政府派我来驱邪,你们不晓得?”
旁边一个一直低头看牌的人忽然抬头:“你是朱道长?”
渚巽:“……”
她知道了,这人就是那个该来接自己却在室内躲雨打牌的联络人员。
“黄建业,是不是。”渚巽问。
黄建业站了起来,渚巽递给他一支好烟,黄建业带点笑容说:“哎,朱道长不好意思,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会晚点过来,来来来,坐,吃饭没?”
渚巽觉得饿了,黄建业打了个电话,说旁边有家人可以开火做饭,就是会收点钱,不过得等雨小些再去。
渚巽等的时候,黄建业趁机又跟同事打了几圈牌,抽着渚巽给他的好烟,其他两个人频频看渚巽,以为渚巽不给他们烟是不识抬举。
过了二十分钟雨小了,渚巽催促下,黄建业恋恋不舍地起身,带渚巽去了那家人昏暗的后厨房,主妇炒了盘素苦瓜,切了一点点极咸的腊肉,配米饭,干瘪难吃,收费五十。
渚巽当即火大,她心知自己第一个任务就这么被人当肥羊宰,以后去其它地方办事便再难硬气。
见渚巽不说话,黄建业忙道:“嫂子你别欺负人家朱道长噢,这么一顿要五十块钱!”
主妇脱掉围裙往旁边一摔:“你不是说她是朱道长吗,现在当道士有钱的很,看个坟地收费上万,缺我这五十块钱?饭都吃了怕不是要赖账?”
渚巽半个字都不说,任由那主妇对自己隔山喊话,直到口干舌燥,气焰渐弱,等黄建业跟对方扯皮完了,双方筋疲力竭,同意这顿饭二十块钱。
渚巽无视了主妇的丧脸,将人民币放在桌上,径直打伞出去。
黄建业追上她,渚巽说:“去郑文化家里。”
黄建业于是带路,心里琢磨这道长年纪看起来跟个大学生差不多,说话办事却雷厉风行,话少,主意铁,倒像个领导。
由于县政府那边给他打过电话,黄建业先前又懈怠了没去接人,自己心虚,怕渚巽回头告状,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渚巽领到了郑文化家门口。
彼时雨差不多已停,渚巽余光看到隔壁邻居门口有个人盯着自己,转脸去看,只捉到一个男人关门进去的背影。
黄建业拍门大吼:“郑老三!政府派高人来给你娃儿看病了!”
屋内传来奇怪的狗吠声,粗野凶狠,令人脑补了一头看家的狼狗。
门开了,一个憔悴不起眼的妇女出现,一见到渚巽便开始大哭,拽着渚巽的袖子拉她进院,不停说:“师父救救我孩子!”
黄建业忙分开她们:“徐春菊,你冷静点。”
叫徐春菊的妇女不管不顾拖着渚巽,带她去了里屋,进了门却猛然刹住脚步,好像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阻止她前进,别开视线背过脸呜咽。
渚巽走到她孩子面前,狗吠声达到了最吵耳朵的分贝。
坐在板凳上的男人是任务表上的受助者郑文化,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没空跟渚巽打招呼,正全力跟腿中间夹着的一个小孩搏斗,孩子的外婆紧紧坐在一边,咬紧牙关抓住小孩的手腕,两个家长的表情如出一辙,沉重无措而压抑。
渚巽站在原地沉默地观察小孩。黄建业又同情又怕,遮掩起一丝厌恶,躲在渚巽身后。
小孩八九岁,眼球暴突,头胡乱晃动,手脚挣扎,力道之大,他父亲和外婆二人方勉强制住,伴随着一阵阵凶猛的犬吠,小孩龇牙裂嘴,朝渚巽甩出一串口水。
那声音不是人学狗叫能发出来的,就是原原本本的狗叫声,带有极强的攻击性,渚巽不怀疑,若是谁被他咬到一块肉,那肉定会被生撕下来。
黄建业忍受不了气氛,问:“朱道长,你看娃儿中邪得厉害,是不是要赶紧想个办法。”
渚巽没理他,观察着小孩,发现他眼底青黑,说:“他没睡觉?这种行为持续了多长时间?”
郑文化费力地按住小孩,口齿还算清晰,眼神恳求:“一天一夜,一周前开始病发,前面好一阵坏一阵,能灌点吃的喝的,现在根本不敢放手,我怕他有性命危险,请师父救救他!”
孩子外婆索性跪了下来,渚巽一把将老人拉起,黄建业忙好言好语劝慰老人。
“一周前发生了什么事?”渚巽继续问。
郑文化茫然:“没有啥事啊……”
渚巽说:“仔细想想,不止一周前,半年内、一年内的事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