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要不咱抱一个来家养?”
闻听此言,李春花端着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馒头呆立在门口,半晌,嗫嚅着说:“你定吧,只要你喜欢。”
第二天清晨,钟树林骑着自行车驼着李春花来到孤儿院。他们随院长推门进去的时候,正赶上孩子们吃早饭。李春花一眼就从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中相中了钟山。当然那时候他还不叫钟山,他的花布上衣衣角缝着一个阿拉伯数字“9”,保育员们就叫他“小九儿”。
院长说,小九儿他们这批孩子很可怜,他们的父母一定是饿极了,才狠心把他们遗弃在南方的大城市,也算给他们寻条生路,几经辗转,这些孩子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飘落到我们这座北方城市。
小九儿这时候用两只小手抱着一个砍刀馒头吃得正香,只是抬头撩了一眼来人,又专心致志地吃他的馒头。只这一抬头,一下子就唤醒了李春花沉睡了十几年的母性,好像这个小生命就是从她瘦小的身体里长出来的,在她钻进钟家柴草垛里冻得瑟瑟发抖的那个晚上,又或者在她洞房花烛夜里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个晚上就已经开始孕育了。
小九儿手中的馒头啃光了,坐在小板櫈上看其他小朋友吃。李春花情不自禁地凑上前,抱起他。小家伙坐在李春花的怀里,很温顺,不哭也不闹,只是用小手抓李春花衣服上的扣子玩耍,淡黄色毛绒绒的短头发蹭着她的下巴颏,脸刺挠挠的,心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搂紧孩子,好像生怕他丢失掉或者被谁抢走。
钟树林摸摸小九儿的头,微笑着说:“看好这一个了?
李春花眼里放光,连连点头。
钟树林骑上自行车,自行车后座驼着李春花,李春花怀里抱着个小男孩。自行车行走在春风里,两口子同样是满面春风,心花怒放,觉得街上的行人都向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瞧,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三口之家呀!
两口子喜滋滋地把孩子抱回家,稀罕得了不得。钟树林给孩子取名叫钟山,他喜欢“钟山风雨起苍黄”这句诗,那正是他激情似火岁月如歌的年代,他梦想着有一个叫钟山的儿子,已经梦想了十几年。
一个小生命的到来,给钟家的三间小平房带来了无限生气。那几年,钟树林下班就急着往家赶,口里哼着欢快的小曲,自行车蹬得脚下生风。他要赶在街口的百货商店关门前给儿子买到饼干炉果,否则小家伙就会不高兴,把父亲的人造革包在炕上掼来掼去。
别人家的孩子吃高梁米糊、玉米糊的时候,钟山吃的是高干粉奶粉加炼乳。钟山家饼干糖块不断,还有其他孩子甚至见都没见过的上海大白兔奶糖。
☆、第六章 童年心事
钟山7岁那年,背着妈妈缝制的上学了。离钟山家百十米的胡同口就有一所小学校。
放学后,钟山一帮半大小子,每天一群一伙地翻过破损的院墙,到学校操场逮家雀,或爬到学校后面的大杨树上掰洋剌罐。有时候,他们也会偷偷地爬到老师办公室窗根底下,一个个小脑袋瓜像摞起的萝卜头,隔着洞开的玻璃窗往里头探。见一群野孩子在窗外“卖呆”,里面有人喊了一嗓子“走开”,孩子们就像惊恐的家雀,“哄”的一下散去了。
那个年代,因为被列入“四害”,麻雀身陷惨境,大人孩子人人得而诛之。
钟山他们管麻雀叫家雀,也叫家贼。这种鸟儿真是不知死的鬼呀,都被当成“四害”了,还偏爱在人家的房檐屋下筑窝,鸡毛草刺,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衔来的,就垒成个小家。两只*雀,生了白白的鸟蛋,又繁衍出若干黄口小雀,捕食,喂养,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过着好像与人类不相干的日子。漆黑的夜,一束手电筒的光亮袭来,麻雀一家便要横遭灭门之祸了。
钟山从来没有逮过家雀。钟山的父亲钟树林这一时期工作忙,三五天都回不了一次家。每次钟树林回来,虽然只是多了一口人,但是家里会一下子热闹起来,变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钟树林回家,在小院里停放下自行车,一脚刚迈进门槛,就大声喊着儿子爸回来啦,将一个透着油的用纸绳系着的草纸包放到大红柜盖板上,顺手掏出一块炉果递给奔跑过来伸出小手的儿子,然后搬个小板凳叫钟山在面前坐下,自己则坐在沙发里,悠闲地拉上一通手风琴,三间小平房里飘荡着《我是一个兵》欢快的乐曲声。钟山一边吃着粘着芝麻烤得甜甜酥酥的炉果,一边看父亲两臂一张一合地拉琴。灶间里母亲正忙着三口人的晚餐,锅碗瓢勺叮叮当当的,饭菜的香气钻过门缝袅袅地飘进了房间。
许多年后钟山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以为那应该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光。钟山当时可不这么想,他宁愿没有炉果吃,宁愿父亲放下手中的手风琴,像柱子他爹那样搬梯上房给孩子掏鸟窝烧家雀肉吃。钟山也盼着有像全子哥满子那样有本事的哥,会编鸟夹做弹弓。钟山什么都没有,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的伙伴欢欢喜喜享受胜利果实,自己跟在人家屁股后边活像个小可怜虫。
钟山心里也有矛盾,既想尝尝烧家雀的味道,又不忍心看家雀死去的样子,为这事儿他纠结了许久烦恼了许久。他不忍心看还没长出毛儿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