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湘云道:“三妹妹说的,玩的事也得费一番心思才有趣味。我们听了她的话,从上月底就忙起,直忙到今天。四妹妹向来懒怠动的,这回也打起精神,忙了两三天了。”探春道:“我们只重阳那天,在这里起社做诗,老爷若高兴,不拘哪天,邀那班清客们做个赏菊雅集,也好借此散闷。”王夫人道:“老爷也喜欢菊花。那年出去赏菊,还带了宝玉、兰儿一起去做诗的。昨儿我和他说起,他也要来看看呢。”沉了一会儿,又说道:“宝玉向来好玩儿的,他若在家看见了,不知要怎么高兴!”说着,不胜伤感。
宝钗听了这话,眼圈也红了。湘云道:“重阳那天,我们还想请二哥哥、林姐姐同到这里来做诗,若是请得到,太太要问他什么话都好问的。”王夫人忙道:“你们怎么请法?真能把他找了来么“?探春道:“太太别听她胡扯,也不过扶鸾请仙罢了。”一时平儿同着嫣红也来了,各房丫鬟们三三两两的,也来看个新鲜,都称奇赞美不止。
到了重阳头一天,薛宝琴和李纹、李绮都来大观园住下,先至潇湘馆看了一回,那天捡得的黛玉诗稿,已裱得了钉在墙上。宝钗指给他们看,大家都道:这真巧了,偏也是咏菊花的。宝琴道:“依我看,就是上回起菊花社,她余兴未尽,那晚上就在灯下做的。只看那起首句,不是分明说着么?”探春道:“明天请乩,若是她来了,咱们问问她。”晚上宝琴住在宝钗处。
次日早起同宝钗先到潇湘馆。探春、湘云已在那里,大家看着丫鬟们布置,将水晶花囊注了水,插了各色折枝菊花。又把冻石鼎里添了龙涎香,围屏前面摆列许多檀几绣墩,几上各放一个旧磁瓶,一个宣德炉,也一样供菊焚香。笔墨纸砚件件精美。那大理石屏风上,黏着一张冰雪长笺,上写十二个诗题:晒菊第一、插菊第二、养菊第三、探菊第四、乞菊第五、担菊第六、就菊第七、评菊第八、采菊第九、别菊第十、酿菊第十一、枕菊第十二。屏下花梨圆几放着两个韵盒,分上下平各贮牙牌十五。那边乌木方桌上另放着木筏乱笔,香鼎烛盘。
将近晌午,惜春、岫烟、李纹、李绮陆续到来,只李纨最后。探春道:“大嫂子今儿来晚了,有什么事么?”李纨道:“兰儿从滦阳回来,进城来见我,我们说说话,就耽搁了一会儿。”
大家绕着菊屏,流连玩赏一番,又去看了诗题。湘云道:“我拟的十二个诗题,也是有次序的。未有菊苗之先,要晒那花子,故以晒菊为首。也有些从菊技分插,不由晒子的,故次以插菊。既有菊,便须培养爱护,故又次以养菊。到菊花将开,就有来探信的,还有向邻园去讨的,于是有探菊、乞菊。乞到便须担回,放是接以担菊。那乞不到的,只好到别处去赏,则就菊亦不可少。无论或乞、或就,总要一番评赏,乃继以评菊。到那将残未残的时候,来在瓶中,还可多支几日,故又继以采菊。实在到了秋老菊残,也只可伤心一别,故以别菊作一番归宿。至於酿菊、枕菊,乃是赏菊余事,以寄有余不尽之意。你们以为何如?”
大家都道:“菊花的好处,这才概括得住。合上前次诗题,正是两扇妙文。”又说定仍推稻香老农主社,藕香榭监场誊录。邢岫烟道:“我们新入社的,还没有别号,怎么称呼?”湘云道:“你不是槛外人的旧交么?我送你一别号,叫做槛梅逸友。”邢岫烟道:“这个不过偶尔用用,呼牛呼马,都无不可。他们几位怎么样呢?”李纨道:“我们家里从先有个忆园,也有许多座落,我只记得兰和小谷,纹妹妹、绮妹妹就题作兰、谷罢了。”李纹道:“宝姐姐,你也替琴妹妹题一个吧。”宝钗道:“管她呢,让她自己想去。”湘云见天已近午,笑道:“我们吃了饭再做诗吧。人家说文章是要酒饭压出来的,空肚子哪有诗呢?”一面说着,便叫摆饭。
原来湘云和宝钗、探春商量,专挑那大家喜吃的菜。内中有牡丹江出的新鲜白鱼,是包勇新近托贡使带来的。其风味更在长江鲥鱼之上,宝钗也交给柳嫂子去烹治。又另替惜春备了素斋。当下公推岫烟坐了首席,李纹、李绮左右列坐,然后才是宝琴、探春诸人。大家因要做诗,都不敢尽量多饮。上到白鱼,挨坐都预备了小碟姜醋。探春尝了一块,笑道:“这也有点螃蟹味。”湘云道:“上回吃蟹还做了几首诗,这比螃蟹又强了,回头也该拿他做个诗题,才不负此美味。”
少时饭罢漱茶,大家散坐。岫烟道:“咱们先请乩呢,还是先做诗?”湘云道:“咱们各人先认了题,拈了韵,只把首尾两题留给潇湘、怡红就是了。”宝钗道:“潇湘诗才敏捷,只一题不够展布的,总算她来就我们,把就菊也留给他吧。”
於是众人各蘸了笔,到石屏风下,各自挑拣诗题。拣定的便在诗题下标个记号,或蘅、或蕉、或霞。岫烟、纹、绮也用了新起别号,又都在韵盒中各拈了韵。李纨道:“你们向来不喜限韵,为什么又自讨若吃?”探春道:“前儿有人逛东庙去,见那韵牌很有趣,买了送我的。咱们试着玩玩,还有仄韵的,今儿用不着,没有放上。”宝琴笑道:“多半是三姐夫孝敬的罢。”探春笑而不答。
大家就坐吃了茶,各自散步。李纨将限香点上,自去廊子上和惜春闲话,听她谈些释典。宝钗看着莺儿采了好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