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应允。到那天,宝琴一大早先来和李纨、宝钗、惜春、湘云会齐了。在沁芳阁柳荫下看了一回游鱼,便往红香圃缓步行去。
只见圃外一带太湖石高高下下,围绕着许多牡丹。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也在三、四尺以上,每棵都开着几十朵的花。朵大如盘,各色俱备。那几业御衣黄、藕丝裳、红剪绒、紫珠盘开得更盛。将近花前,便觉得花光耀眼,众人不由得都站住了。湘云道:“看花是要趁这时候,过了晌午,那花就晒萎了。”李纨道:“今年新做的棚子,为什么不支起呢?”宝钗道:“这些老东西懒得成了贼,咱们不开口,别想他自己动手。”说着便叫莺儿,催他们支那遮棚。一时便支齐了。原来都是一色雪丝绸的软棚,带着石青油绸的走水遮沿,把花儿罩护起来,就象帐底美人似的。
湘云见太湖石畔摆到白玉石绣墩,便即坐下。李纨、宝钗也都随意坐了,惜春、宝琴却还绕着花业闲玩。少时李纹、李绮来到,大家都上前招呼。宝钗问起李婶娘,李纹道:“我们和妈妈同来的,妈妈在上房坐着呢。”李绮道:“这里从前没有牡丹,都是你们新种的,也长得这么高了。宝钗道:“那些大的都是曹州挪来的老棵,也有几十年的,带了原土来,居然都种活了。若是现买的那些嫩棵,哪有这么足实。”
正说着,远远的望见有几乘竹轿子,往这边抬来。后头跟着一大群人,便知是王夫人来了。大家迎了出去。原来薛姨妈、李婶娘和邢夫人、尤氏都从上房一起同来。邢岫烟、胡氏却和丫头们跟随在后。众人相见,自有一番说笑。宝钗、宝琴引着王夫人等看了一回牡丹,然后至厅内就座。薛姨妈道:“今儿难得天气真好,大家到的也这么齐全。”邢夫人道:“你们姐妹都在这里,怎么单没见三姑娘?”
王夫人道:“上月去接她,她没得回来,大概是害喜吧。”薛姨妈道:“前儿蝌儿媳妇去瞧瞧她,人倒很好的,就只懒得动,又不敢坐车。听说这里赏牡丹,恨不能也赶了来呢。”李纨道:“我替她出个主意,教她坐大轿回来,她怕人笑话。其实偶尔坐一两回,有什么要紧。”李婶娘道:“我那天在路上遇见三姑爷,跟的马就有百十匹,都是些有品级的。往常提督出门也常见过,怎么五军提督就这么威武?”尤氏道:“这还是沾的我们三姑娘的光呢,她替姑爷出的主意上头赏识了,才有此番恩典。可是姑娘究意是姑娘,还得在家养孩子,姑爷可替不了她呢。”宝钗笑道:“我见三妹妹也是这么说的。”
此时湘云、惜春和岫烟、纹、绮诸人还在牡丹花下,一面看花,一面闲话。宝琴见席摆齐了,忙去邀她们入坐。邢、王二夫人让李婶娘坐了首席,又让薛姨妈,薛姨妈坚不肯坐。说道:“琴丫头做主人,我哪能坐在上头呢?”于是邢夫人之下方是薛姨妈,其次是王夫人、尤氏,宝琴末座相陪。
那边众姐妹和胡氏另坐了一席,只惜春单端另吃。王夫人因李纨、宝钗不时过来照料。便说道:“你人只管吃你们的,我又不象老太太,自己夹不动,要那些虚过节做什么。”李婶娘道:“到底太太福大,儿子媳妇孙子媳妇一大堆,一转眼就要娶重孙子媳妇了。”薛姨妈道:“如若老太太还在,看着更要喜欢呢。她老人家真好兴致,这一向也聚了好几次,总没有老太太在时热闹。”
宝琴从首席起都敬了酒,又道:“也没什么可吃的,太太们多喝两杯,或是行个令,大家热闹热闹。”王夫人道:“咱们有了年纪的,还是说说闲话倒省心,要行令,让她们闹去吧。”宝钗又让那边席上行令,李纨要行个简便的,便想起射覆,掷点子该湘云起令。湘云掷了一个五,只李纹掷的对点,便催湘云先覆。湘云想了一想,说个宝字。李纨见席上正上着烤鸭,知她用的是宝鸭,便射了一个炉字,彼此会意,各饮了半杯。
随后李纹和刑岫烟掷的对点,李纹覆个文字,岫烟道:“这个太宽泛了,从何猜起呢?”李纹道:“横竖是桌子上有的。”岫烟细看一番,见干果碟内有杏脯,笑道:“亏她怎么搜寻到的。”湘云道:“你倒是射哟?”岫烟便射了一个梁字。原来李绮覆的是文杏,岫烟射的是杏梁,也射着了。接着又轮到湘云、宝钗对点,湘云覆个玉字,宝钗以为覆的是玉杯,却没有射着,大家要湘云说出来。湘云道:“你们连玉李的典也不知道么?”李纨道:“席上哪有李子?”湘云笑道:“你们姐妹俩不是一对李子么?”李纹、李绮不依道:“从来射覆没有这种玩法、非罚一大杯不可。”湘云只笑着不肯喝,宝钗强灌了半杯方罢。
此时席上正上鲥鱼,宝钗举着让大家尝尝。李纨道:“这时候贡船还没到,别是隔年的,在冰窖里收看,充新鲜的卖吧?”宝钗道:“你还没尝,怎如此武断。这倒是真正贡船带来的,梅府上得着两条,琴妹妹特地分来请客。”众人尝了,都非常赞美。湘云道:“这比那牡丹江白鱼又是一种风味,也如同花中的南强北胜。你们只会品题螃蟹,遇见这种好题目倒没有诗了。”宝钗道:“这题目可不容易做好,我记得兰哥儿那回跟老爷出去做诗,大家指鲥鱼为题,他做的两句‘东风吹地杨花雪,卖到江南第几船。’把那些老辈都压倒了呢。”李纹道:“我们就做也未必胜过他,不如藏拙吧。”
一时席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