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然而抬起眼,连天空也不曾看见,厂房的天花板极高,黑压压的,像囚笼,何云越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走不出了。
回到家,冉竹通常都和大狗一起玩,一人一狗,坐在地上,宋大宝对大狗讲故事,讲今天发生的趣事,讲电视里放了什么。
何云越冷漠地走过,“冉竹,大狗不是人,你对它讲什么,它都听不懂的,你要不要出去和小朋友一起玩。”
冉竹一下子就沉默了,坐在地上,摆弄着玩具,待到何云越走过,仍旧和大黄讲话,声音低低地,“大黄,我今天看见电视,他们讲你的祖先是狼,你知道什么是狼吗。。。”
后面的何云越没有听见,她已经关上了门,躺在床上,明天,明天后又是明天,生活重复着,永无止境。
她沉沉睡去。
☆、第二十七章幻象重叠
冉竹冷眼旁观着一切,像是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记得那条狗,最后被车撞死了,那天也是大雨,自己在雨中的马路上坐了一晚上,最后被一个巴掌扇回了家。
路灯昏黄,夜色漆黑,影子长长,脚步拖沓,何云越骂骂咧咧,“你不要命了,就是一条狗而已。”
而已?
冉竹语文很好,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没有多少悲痛,只是觉得空。
没了,什么都没了,没有人可以和自己讲话,也没有人可以和自己玩,所有人都只会说一句,你妈不要脸。
为什么还要让我再看见这些?
愤怒来得突然,冉竹伸出手,想将眼前的景物砸碎,她宁愿再经历一遍惨淡的鲜血,也不愿意再回忆一遍过去。
人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死去,过去的尸体就让它被岁月掩埋吧。
眼前的幻境被砸碎,玻璃碎片般纷扬开来,冉竹的脸映照在上面,苍白的脸,血红的眼,紧咬的唇。
玻璃碎片终于落尽,满地的晶莹。
冉竹看见了袁溪桥。
她从一个幻境迈进了另一个幻境。
二十岁的自己和十六岁的自己面对面,二十岁的袁溪桥站在两者中间。
“你要做什么?”冉竹问袁溪桥,她看见了他手中的孩子。
“我想将孩子养大。”
“养大?”冉竹冷笑,再养一个我出来吗?被贫穷,嘲笑,冷漠,诱惑所包围,找不到落定的轨迹,只好一路下坠,“你该知道,这只是幻觉。”
“这也是你的孩子!”袁溪桥抱着孩子不撒手,气愤地质问冉竹。
“我没有孩子。”冉竹看着十六岁的自己,看着还拥有着婴儿肥的自己,笑容越发讥诮。
袁溪桥怀中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咧开了嘴,满口的白牙,森然冷冽。
“袁溪桥,把孩子放下来!”冉竹大叫。
袁溪桥不明所以,低头一看,正对上婴儿的利齿向自己咬来,反应不及,手上已经被咬出了鲜血。
袁溪桥在疼痛中松开了手,婴儿挂在他的手上,不松嘴,牙齿深深咬入袁溪桥手臂,鲜血流淌。
十六岁的冉竹又变作了林淮叶,肚子中爆发阵阵大笑,满是嘲笑。
笑声在房间四面回荡,像是风,从每个缝隙涌入,站在正中央的人被笑声淹没,像是大浪披头浇下,恐惧从里往外渗。
冉竹在经历了最初错愕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左右一看,并没有可以做武器的东西,只好心一横,抡起了地上的桌子,朝袁溪桥砸去。
袁溪桥和婴儿一同发出惨叫。
婴儿的叫声像是金属割过玻璃,尖锐,刺耳。
袁溪桥从他嘴里逃了出来,右手上的牙齿印被血淹没,看不出形状,他捂住了手,跪在地上。
婴儿吸食了袁溪桥的鲜血,身体像是气球,陡然变大,皮肤不再是红肿褶皱,开始有了肉,力气也变大了,可以踉跄着站立。
他看着袁溪桥,嘴角上扬,展现出一个天真的微笑,只是鲜血还残留在嘴角,笑起来莫名诡异。
冉竹不敢靠近,只是看着婴儿伸出了手,微笑着,踉跄着朝袁溪桥扑过去,她与袁溪桥的情分只值那一张桌子而已。
袁溪桥一边捂住自己的手,一边站起,额头上的汗水因为疼痛冒出,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痛苦中。
婴儿扑了过来。
袁溪桥跪坐在地上,看见婴儿尖利的牙齿在视线中放大,身子急忙向左侧倒下,刚好避开了婴儿那势在必得的一扑。
哐当声跟着响起,由于用力过猛,婴儿砸进了胡乱堆积的杂物中间,头卡在了箱子中,光溜溜的身子坐在地上,白胖胖的手往上伸,想将箱子拿下来。
“跑!”冉竹瞄准机会,将袁溪桥拉起来,两个人踉跄着向门外跑去。
所有人都陷进了幻境中,被过去抱住大腿,走不出来。
方青时还在医院中,她已经得知了妈妈的死讯。
一片白布盖住了妈妈疲惫的容颜,她终于得到了永远的休息。
护士不知道方青时六岁的身体里藏着二十岁的灵魂,所以她只是将方青时抱起,一边哄着,“姐姐带你去睡觉好不好?”一边试图捂住方青时的眼睛。
方青时将她的手拉下来,眼睛仍旧死死盯住白布。
她看见了妈妈。
在停尸床下面。
“妈妈。”方青时向妈妈招了招手,看见妈妈眼神中的茫然,眼睛中藏着一个冬天的大雾。
“小妹妹,我们去睡觉。”护士无端听见这一声呼喊,心头有些发麻,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