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我,还有我爹娘的疼、你爹娘的怜、儿子的爱;她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双手背在身后,在少奶奶一片泪眼模糊中,依旧走到了别院。
虽然先进了府,府里没人愿意搭理,少爷却力排众议,要给她个风风光光的排场,仿佛先前的婚事不作数,这纳妾才是最该庆贺的大事。
一时府里张灯结彩,少女凤冠霞帔;那头东院里,旧人垂泪涟涟。
白日里轰轰烈烈,夜里热热闹闹,而后便是洞房花烛夜。旧人只能埋头做女工,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挑起喜帕的一刻,原先给自己的怜爱眼神现今却全给了旁人。
那边别院却是一声尖叫,惊得她的绣花针戳破自己的食指。
待她匆匆跑到别院,被门槛绊倒,摔倒之处,一片血泊,一声喜服的少爷倒在床边,喜帕落在鲜血当中,变成深红的颜色,黯淡无光。少爷的脸上甜蜜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褪去,双眼中已满是惊骇,胸前一个豁口,被利爪划开。
门外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童子,后头跟着一个老道,掐着手指,连叫:“迟了,迟了。”是的,纵使他追妖狐追了许多年,仍旧未能及时赶在这个妖狐修炼圆满之前救下这家少爷。
从此之后,少奶奶褪了花红柳绿,一身玄色,吃斋念佛,对人慈眉善目,只有一点与念佛人的慈悲格格不入:坚决不肯给来历不明的乞讨者半点吃食。
捡盼晴的少爷教了她一点琴棋书画,时至今日,她还能记起他低头时温润如玉的气息。他们一齐畅谈了风花雪月、也信誓旦旦要去塞外驰骋。然而一个眼神流转间,她看到墙角老祖母伛偻的身子,躲在一角窥探他们,眼里是泪花。
后来天色晚了,少爷离开,盼晴看见他走的时候,从刚才老祖母站着的地方揭下什么,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展开,是一个求来的符,大概是用来镇妖狐的符,她的心被揪了一下。
她不是个图财害命的妖狐,却也不是个能陪他终老的女子,这尘世间须臾的生命却是这样美好,体验过了,便给那老祖母本就不幸的生命留些喘息的余地吧,不要让她再继续在担惊受怕与回忆悲痛往昔中度过。
没有要收拾的行囊,夜里悄悄跃上墙头,待到他们一家醒来时,她一定已经回到渭江边上静静打坐。
这便是她的第二段情史,有点明媚的忧伤,又悟出个换汤不换药的道理,人妖殊途。
盼晴常常在想,妖狐和鲛人,看似截然不同,又何其的相似,一场情是他们躲不过的劫。
如果她真的是个妖狐呢?会用利爪挖开那少爷的胸膛吗?想来就不寒而栗。
这样算算,猎户,少爷,还有和子煦元神在天上勉勉强强的青梅竹马,她也是有过三段情史的人,现在这样一个尘世里的右侍郎长子,怎么能难倒她呢?扇扇扇子,随他去吧,倒是便宜了那公主。
回到府里,家中下人们脸色诡异,有的满脸喜气,有的忧心忡忡。娘亲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将院门紧闭,似乎爹爹的喜与悲同她并不想干。
这样的两个人何苦在一起呢?若是感情差到这个地步,拴在一起又有什么乐趣?做儿女的虽是这样想,却也一言不能表。
回到院子里,昨夜里听闻皇伯伯驾崩之后,身子就懒懒的子婵已经一病不起,卧在榻上。
盼晴前去看了看,她闭着双眼,还没有醒来,泪水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已经湿了半个枕头。怎的皇上驾崩,倒像是要带走她似的?
这话不是盼晴说的,是一旁小丫头的议论,说得她心里漏了半拍,没了她,自己简直寸步难行,皇伯伯可不能把她带走。
她干裂的嘴唇蠕动着,盼晴忙让一旁的丫鬟给她滴水润润唇,却似乎没有用,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困在陆地上的鱼儿,凑近了去听,“皓天,皓天……”
盼晴将在这尘世里周遭相熟的人想了一遍,也没有叫作皓天的人,问遍周围丫鬟,没有什么人能解释。
唯一知晓的皓天,就是当年合虚之战姗姗来迟,收起子煦元神的上神皓天,难不成是他?这可不大好啊。
都说天界的花花公子就数天帝最得意的大儿子,上神皓天,如此算来,这痴情于皓天的子婵,真的是天上的神仙。
盼晴不在乎周遭人的议论,亲自守在子婵身边一夜,只听得模模糊糊的“皓天”“哥哥”,便再也没有旁的什么了。
请了大夫,却只诊出受了风寒。分明是胡说,盼晴翻了那些个大夫几个白眼,也不多说什么,挥挥手,送客送客。骗人也是门功夫,明明都快要小暑了,酷热难当,你们说她受了风寒,明摆着诓人呢,还是很挑衅地诓,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亏他们说得出口,直接轰出去。
姜汤参茶一点点地给她灌,只想留着她,与她熟悉了许久,一时没了她,可如何是好?
身坐在子婵的房里,心里却分了一半在外头。今天不是指驸马吗?怎么大半天过去都没有听到敲锣打鼓?甚至半点声响也没有?外头静得可怕。偷偷从前厅探出头去,发现府外也是宁静的,如暴雨前的宁静般,令人窒息。
穿过花园子时,正看见大哥二哥两人在园子里停在莲花塘边说话,认真得没有察觉出身后的她。
正慢慢凑近,大哥右手握拳砸在左手上,“不能让他逃了,你帮着爹好生看着,我这就去追!”一个转身差点把盼晴撞倒在地。他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