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合上窗扉的话,时不时地还会有习习凉风吹进来。
如今离十五之日还早,正是新月如钩之时。天穹上的云虽然并不多,但却也足以遮住这样一弯纤细的玉钩。而少了月光的浸润,夜色便也就变得更加深沉,甚至让人横生出一种压抑之感。
皇宫里的灯火越来越稀落,偶有几点四处移动的亮光,那是宫中的羽林卫军执着宫灯在紫禁城各处巡夜。
已经逐渐深浓的夜色,正可以成为一些人不可告人行止的最好掩饰。
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几个宫女尾随在一名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身后,步伐匆匆地向着永宁宫的一处偏院走去。
那宫装女子手里提着一盏八角的花梨木骨的吉祥如意灯,恍惚的光影映照出一张娇媚的脸——正是万亦柔。
她一路七拐八绕地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在一扇破旧的房门前停下来。这里平日里是堆放杂物的处所,很少会有人来。房门打开,里面尘埃四起,直呛得人咳嗽不止。万亦柔用手帕捂着口鼻,皱着眉头往房间的纵深处走去。
在走至一堆杂物跟前的时候,旁边跟随着的几个宫女极有眼色地纷纷上前搬开了那些落满灰尘的陈年物什,紧接着抬手一掀,一个五尺见方的地道口便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万亦柔一手提着宫灯,一手小心地拎着自己的裙摆,顺着台阶一级级地下到了底端。
原来,这下面别有洞天。此间是一处小型的地牢,监牢外面还有几个壮年男子守着。他们一身宫里锦衣卫的行头,在几簇不停窜动的火把映照下,他们冷漠阴沉的脸堪堪显出几分诡异的扭曲。
万亦柔刚刚站定,就感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霉烂和腐臭味扑面而来,令得她眉头都皱成了疙瘩。她掩好口鼻,无视看守们向她的行礼问安,径自来到了牢房门口。
“给我把门打开。”她玉手一指牢门,对着其中一男子娇声喝令道。
牢房的门被应声打开,万亦柔一脸嫌恶地抬手挥了挥难闻的气味,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步履款款地走了进去。
借着监牢里昏暗的光线,勉强可以看清里面关着一名女子。她一身上好的织金妆花缎宫装上零星地沾染着一块块脏污,原本梳理得十分精致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她周围一片脏乱,铺陈得极为简陋的几垛稻草也已经不同程度地霉烂掉。地面上散布着干涸的血迹,也不知是她的,还是之前曾经关押在这里的冤魂的。
万亦柔将手里的宫灯提起来,着意往那女子面前凑了凑。
虽然面容有些憔悴,虽然身上难掩狼狈,但她仍旧是一脸如水的平静之色。仿佛身处如此境地,也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万亦柔见此,心里不由窜上一股无名火。她愤恨地砸过去一记眼刀,却正迎上对方那双清湛明澈的眸子。她的眼眸仿似湖水一般带着与生俱来的灵气,水面微动,荡涤人心。只是此刻,那湖面无波无澜,沉静异常。
万亦柔紧了紧拳头,继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冲着那女子傲慢地扬了扬下巴,嗤笑一声道:“看你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故意做给谁看呢!我知道你如今心里在想些什么——等着他来救你是吧?呵,我明着告诉你,你就别做梦了,樘哥哥是不会来的!如今已经有人顶替了你,他只会认为你正安然地呆在他身边,绝不会想到你在我们手上。”
“偷梁换柱,我想到了。”对方的声音平平稳稳,没有一丝的惊讶。
万亦柔挑眉看向她:“那你就是觉得樘哥哥会看出破绽的,是吧?可你不想想,这都两三日光景过去了,如果他识破了,却为何不来救你?”
对方不答话,但面容上仍旧没有浮现出万亦柔预想中的惊惶和害怕。
“我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了你哪里,”万亦柔盛气凌人地上下打量着她,“就算是做棋子,但好歹也是枕边人,你除了姿色尚可,其他还有哪里能配得上他的?樘哥哥这次一场大病,有一半是你不尽心照顾他导致的吧?那次我去看望樘哥哥的时候,就觉得你和他之间有嫌隙。怎么,终于明白你只是一颗棋子了么?”
“万姑娘费了这么多口舌,究竟想说什么?”
“发现他不爱你,发现自己得不到回应,就收起自己之前对他所有的好,变得形同陌路,甚至故意给他脸色看折腾他——张漪乔,你真的爱他么,”万亦柔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鼻子里冷哼一声,“依我看,你所谓的爱,其实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回报吧?”
灯火的昏暗光线里,依稀呈现出一副清灵妍丽的容颜。她抬头看了万亦柔一眼,继而又缓缓收回视线,眼睑微阖,久久都不开口,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沉默太久,万亦柔不由不耐烦起来。她皱起眉头,正欲出声说什么,却忽然听得她轻淡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愿意如何想,随你。不过既然万姑娘这么义正言辞地指责我,那不如姑娘去和太子殿下商量一下,看他会不会赏你个棋子当当。”
“你!”万亦柔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但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驳回去。
“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跟我耍嘴皮子,张漪乔,你真有胆色!”万亦柔冷笑一声道。
“那么请问,我和你求情说好话有用么?”
“还确实没用,”万亦柔突然得意一笑,“不过你现在在这里和我饶舌卖乖,待会儿我看你还能不能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