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地就吩咐了这话。明明觉得是她先前作了戏,又万分想亲口问上一问似的。
席兰薇入殿时,宫人们正在布膳。察觉到皇帝投过来的目光时足下轻轻一滞,复又提步行上前去,若常下拜。
霍祁淡睇着她,一身青白的曲裾,和他前两次见她时一样的清淡风格,若不仔细去看,衣上的水绿绣纹几不可寻。拧旋而出的发髻倒是比上回匆忙想避越辽王时绾得精巧了许多,但发饰依旧简简单单,除却几只用以箍住发髻的雪花银钗,能寻得的唯一颜色便是那支红珊瑚步摇了。
但就是这么点颜色,在她身上也足矣了。看惯了后宫的珠翠满头,这样的打扮乍看之下虽显得简陋,定睛细看便觉得是恰到好处的点缀,多一分繁复、少一分过淡。
再不喜欢她,也到底得承认她天生丽质。
只是,如此妆容,瞧着实在不像……
霍祁心中冷笑着,问得倒是平静:“你就穿成这般去为你父亲庆生么?”
兰薇犹跪伏在地,听他这么问不禁一怔。虽是看不见他的神色、从口吻中也听不出什么,但未让起身便如此问话,不快之意是很明显的了。
想答话又说不出声,余光瞥见有宫娥持着笔墨走来,直起身子,执笔沾了墨,在宫娥奉上的以檀木托盘垫着纸上写了下去:“昨日父亲生辰,循礼盛装。今日生辰已过,从简为宜。”
兰薇搁了笔,宫娥呈给皇帝看,皇帝扫了一眼上面的娟秀字迹,未予置评。眸光移回兰薇面上,语带些许玩味复又道:“你说你是为了尽孝才那般求见,为的只是回家省亲。”
兰薇点头,不知他为何提起。
皇帝又说:“就算朕说要杖责五十你也还是要回去。”
兰薇周身一紧,默了一默,再度点头。
两次承认引得皇帝冷笑出声,凝睇她的目光中添了森意,一字一顿地问她:“那你又为什么提前回来?”
“臣妾……”兰薇动了动口,看向旁边的宫娥,宫娥着即又捧着纸笔回到她面前。此番她却迟疑了很久,黛眉浅浅地蹙着,像是在思索如何作答。
或者是如何敷衍。
于是最后呈到皇帝面前的便是一句:“父亲生辰已过,臣妾自当回宫侍君。”
果然,“回宫侍君”……和她先前那番只想图个安稳的说辞简直自相矛盾。
宫人们偷眼瞧着,看出皇帝的神情倏尔间变得有些复杂,皆是屏着息不敢出声。过了须臾,才见皇帝抬了手支着额头,视线仍看着席兰薇,高耸的眉骨上弧度中透着几许凝重,坐姿虽还是散漫的样子,也足矣让整个宣室殿都悬起一颗心了。
“朕就不该信你那话。”良久,听得他缓缓道出这样一句。又是淡漠的口气,仿佛夹杂着点自嘲,“退下吧。”
兰薇颌了颌首,行礼告退。那话里嘲讽得明白,她清楚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如此看她全然不值得惊讶。下拜时觉出自己有一抹淡笑浮上唇畔,也不知是欣然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5金愈
如此过了月余,相安无事。侍寝之事也好、省亲之事也罢,席兰薇的风头过去得很快,快到连御前的一众宫人都快忘了后宫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八月伊始,宫中开始筹备中秋宫宴,在微寒的习习秋风中,这一派忙碌倒是削减了些秋日该有的萧瑟。
清和一身淡青缎子的交领襦裙,在宫道上跑得气喘吁吁。已出了一身的汗,可宣室殿还离得很远。
到了殿前长阶下,便觉出安寂一片,抬头望了望眼前肃穆逼人的大殿,清和脚下滞了。缓了缓气息,很快又再度提了脚步,这一次倒是一步步走得稳稳的,强自忍着心底的焦灼不安,只觉得这长阶太高了,踏上最后一层时,仿若已过了一岁那么长。
门口值守的宦官上前一挡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着衣着清淡的宫女一番,疑惑着发问:“姑娘,你哪个宫的?”
“大人。”清和垂首一福,曼声回道,“奴婢是祺玉宫的。”
“祺玉宫的?”那宦官想了一想,知道祺玉宫目下就住了两位宫嫔,眼前这位瞧着不像杜充华身边的人,便又问她,“你是云宜阁的?”
“是……”清和应了一声,抬眸间就有了些按捺不住的急躁,出口便说,“求见陛下,有劳大人……”
“景妃娘娘刚进去求见。”那宦官淡睇着她,眼中的轻蔑分毫不加掩饰,“再者,鸢令仪有什么事,和宫中主位禀一声也就罢了,还敢闹到陛下这儿来?”
“大人……”清和虽然着急,但也没一味地求他,思量着语中一顿,便改了口,一壁褪下腕上的镯子塞给他一边道,“不敢扰陛下和景妃娘娘……但求大人请袁大人出来一见可好?”
见袁叙?那可是大监……
宦官掂量着手里的镯子,成色倒是不错,但也不知她们有什么事要和大监说,搞不好这镯子就落大监手里了,还有自己什么事儿?心下轻笑,索性就又要推了,谁知刚一伸手递回去,清和的另一只镯子就又塞了过来,温声笑道:“阖宫都忙着中秋宫宴,想来大人也累得很,这两只镯子就算请大人喝个茶,也待奴婢向袁大人问个好不是?”
说得委婉、意思明白,这两只镯子一只是要给袁叙,他倒也还能留一只。暗忖一声这云宜阁的人心思倒是通透,便敷衍了两句,将一只成色差些的收进了袖中,成色好的那只恭敬托着,去请袁叙。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