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有雾,天地阴沉,有山雨欲来的征兆。
明日才是稷下学宫的玄级升学考试,但是从这一天清晨开始,鹿儿山下就开始有马匹车辆陆续顺着山路迤逦而上。
这些马匹车辆外形装饰都很豪奢,但彼此间却又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整体颜色都呈现了墨。
马,车,驾车的人一身色劲装
几乎所有的车马都大同小异,他们彼此不说话,只是埋头上山,但哪怕是稷下学宫年幼的黄级学子都知道,这些车马来自于各个诸侯国
每次四大书院出现院考这种事情时,都摆脱不了各大诸侯国的影子,诸侯国都会派出一些官员前来观礼,以选下一些符合要求的人才种子,开始逐步拉拢,为己所用。
四大书院并不反对诸国这么做,甚至还很欢迎,本来这就是书院培养学子的目的。
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书院不忌讳自家学子去为诸侯国服务,甚至不去计较自家学子将来是忠是奸,是好是坏,学院只在乎一件事情,那就是从书院走出去学子要切记出身,不要忘记自己曾就读的书院,不要忘记曾教导过自己的夫子教官。
下午时,天阴得更加可怕,上山的车辆已经少了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密密麻麻的雨点似穿线的珍珠般,从天而降。
秋雨寒冷,山间犹甚,但就在这时,却有一架车仿佛幽灵一般,依旧在慢慢地行驶。
车厚重,四周皆由花暗纹的毡子做成车幔,驾车的乃是一名昂藏大汉,大汉面色沉重,但车子却被他驾得稳如泰山。
车内燃了一只套了罩子的牛油蜡烛,蜡烛的烟气本来顺着车顶上的一个小孔向外冒去,因为外面有雨,那小孔内开始渗进雨珠,滴滴答答浇在画了丰腴仕女的灯罩之上,油水混杂,车内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车厢中间有一张精致方桌,桌子上摆了一些点心,一名脸色色苍白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望着灯罩上的仕女发呆。
方桌的另一个方向,跪坐着一名白面无须的老者,老者低眉顺目,嘴中轻声说道:“太”
“叫我少爷”少年的脸上忽然升起了一团不健康的红晕,声音有些急促地道。
白面老者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是,少爷,要通知稷下学宫的人前来迎接吗”
“为什么要通知他们这些乱臣贼子,心中哪里还有朝廷,哪里还有我们大许皇朝,他们心里只有那些叛逆之臣,他们都巴不得赶快改朝换代,他们都该死”少年的呼吸急促起来,忽然一掌拍到了方桌之上,震得桌上银盘中的点心糕饼都跳到了盘外。
“少爷”白面老者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
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苍白面庞上激动之色一点点褪去,声音也开始变得阴沉:“就算是不通知,他们会不知道我来吗”
“是,少爷您说得对,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您来了”老者的声音清淡如水。
“张让,你说我这次的想法对也不对如今朝中人才凋零,酒囊饭袋之士比比皆是,大多学子参加科举后甚至都不等封赏,在皇榜发布之日便连夜骑快马离去投奔诸侯,如此下去,渐成恶性,就算那些贼子不直接起刀兵反叛,我大许皇朝将来有一天也会自行分崩离析,我这次打算折节来结交一些有潜力的学子,礼贤下士,真心结交,我就不相信会没有人忠于大许皇朝”
白脸老者半晌不语,少年似乎有些焦躁:“张让,莫非你认为我这是异想天开”
白脸老者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少爷,这四大书院里的学子,虽有平民家庭出身,但大多数都是贵族子弟,更有人出身王族,老奴觉得”
“不要说了”少年忽然脸色一变,猛地一挥袖子把方桌上的盘子全部扫了下去
这时,就在稷下学宫的山门之前,一个儒雅神气的男人,正手举一把江南的油纸伞,站在那里向前张望,男人穿着舒服华丽的绸缎长袍,油纸伞小,那雨珠落到长袍之上便一滚而下,丝毫不沾。
男人似乎觉得这种景象很有趣,兴致高昂地吟了一句:“万雨帘中过,滴水不沾身”但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远远的便看到山下有一辆色马车正艰难地爬了上来,他不由双眼微微一眯,一伸手将那把精致无比绘画着绿叶荷花的油纸伞远远丢去了没人处,然后微微弯起身子,刚才的神气活现劲儿不知跑去了哪里,反而一副老态龙钟,风烛暮年的凄惨景象,向那色马车迎去
陈乐此刻坐在学舍之内,他的手里提了一把洞箫,洞箫是那种最普通的紫竹材质,不过却做得美轮美奂,从箫口处一直到箫尾通体雕刻了一只凤鸟,涂以颜色,让人一见就心生爱意。
这支箫足足花了他一两二钱银子,本来紫竹箫是不值这个价的,但是学宫内的作坊心得很,在考试之前忽然提价,让许多囊中羞涩的学子暗暗骂娘。
陈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把手上的洞箫吹响,他不由摸了摸下巴,长叹一口气,此时心中才明白,原来洞箫并不是那么好吹的,这玩意儿和自身力气没有什么关系,全看技巧和一口中气。
他把洞箫丢到了一旁,然后又拿起桌上的一只绿竹笛,竹笛虽然便宜,却也花了他三钱银子,诸般乐器之中他只买了这两种,并没有买琴筝之类,实在是因为那些弦乐价格太过昂贵,自己还未必能学会,买了很可能也会浪费掉。
陈乐吹了几口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