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倪淼水被抢,生死不明,令刘家大院再度乌云压顶山雨欲来,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悲痛气氛中。
最惨的是母亲刘菊妹,在听到没找回来的刹那间被击中要害怔于原地浑身发抖,挂在脸上的绝望似死人脸上那张草纸。忽而眼白上翻,整个人如一件刚从身上褪下的长袍,软塌塌陷落地面。婆婆急了眼,也不知哪来一股力气竟将一百多斤的儿媳妇抱起来,跑入房内放于床上。然后用纸煤子烧红缝衣针扎进人中,旁边人尽皆听到烧灼皮肉轻微的滋滋声。
菊妹悠然醒来见满头银发的婆婆焦虑的看着自已,扑进怀里“妈呀—”与婆婆抱头大哭。哭一阵上气不接下气挣脱婆婆扑进倪瑞轩怀里又踢又咬:“去找回女儿,找回女儿……”声音嘶哑如受伤的母狮,绝望的眼神仿佛一柄锋利刀刃插入倪瑞轩心脏深处。
婆婆再度将媳妇抱进怀里说:“闺女咱们还要想想肚里的孩子,别两个都没了。”
这句话让菊妹从梦中惊醒一般,停止哭闹,安静的将手抚在肚子上,惟泪水无法关闭哗哗流淌。
此情此景在场所有人无不泪下,又无不担忧倪淼水究竟生与死。
倪瑞轩的心被刀插后又绞动着,眼里伤感无助,失魂落魄,心悲凉如冰。家昌被掳时尚无此断骨吸髓之痛,忽而想到老爷失了家昌时那种悲凉是否如此深切。他让仇恨折磨和燃烧着,喉咙窜出火苗,火舌舔燃心叶,五脏俱焚。他在幻想捉到刘宝用何方法将其折磨至死,没想着零刀碎剐,象山西的刀削面或者削鱼片。想着用火烤,慢慢烤,就象家昌从毛爷爷那儿学习焙制中药的方法,将蟾蜍放在陶片上用文火烘烤,焦黄干脆后碾成粉末。他在想刘宝碾压成粉后命人将其拌入骡子饲料中,骡子吃了这等饲料拉起犁铧定然快步如飞。
倪瑞轩在充满的幻想中寻求满足和安慰,内心烧灼的火苗渐而没那么旺盛了。
在带人搜寻刘宝进入的那片苇地,几乎将苇子碾成平地,没见到女儿。那时候只有一个心思,女儿就是死了也要找回尸体。
百余口人从半夜至日上三竿一无所获,人人衣裳尽湿,疲备不堪、困乏难挡。有人走着走着睡着了,一头扎进水里,脸、手让锋利的苇叶刮出一道道血口子。初时信心十足,当冷彻的河水慢慢浸透身体,高涨的激情降到最低点。撤回圩子仍无数次回头看白雾氤氲下的河滩,整颗心沉入秋水中。
他想大声喊叫说刘宝你还我女儿,我把钱全给你,却困顿交加,喉咙干涩无法出声,连吞咽口水也要伸长脖子,如鹅鸭吞食。
王豆豆浑身泥浆,手臂和小腿鲜血淋漓行于倪瑞轩一侧,神情显得沮丧。长工老王一声不吭垂着头默默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在圩子后门口,临河镇警察也到了,他们将所有毙命的土匪集中一堆,在做完所有手续和备忘记录后,由小刘圩子负责对尸体进行掩埋。
处理完这些倪瑞轩对所有民团队员说回家休息吧,然后转向王豆豆嘱咐他安排好巡哨。
长工老王随倪瑞轩回刘家后院,在与他告别时说:“东家,对不起,我没能救回令千金,是我没用。”
倪瑞轩心乱如麻无心听谁解说和安慰之词,没在意老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不在焉对老王摆手说:“王叔你也累了一夜,回去睡觉吧。这两天别弄菜地了。”说完转身而去。
老王驻足在过道里看东家拖着踉跄的脚步往正屋走,正想张口叫住东家,看到王豆豆没回家也尾随身后进院子里来,连忙住口并转身回后院。
“还有事吗?”倪瑞轩问他。
“没事。我想还是由我当值吧!大家都累了一夜又加上半个白天,我不放心。”说完往后炮楼而来。
倪瑞轩看着他心里充满感激之情,心想还是兄弟最能帮手。想到如果昨晚不是两人同时去河滩,致使圩子里无人主持局势,出了这样大的事,思之懊丧不已,追悔莫及。
王豆豆与长工老王并肩走回后院。临进炮楼时他驻足说:“叔,别忘了咱们虽出五服仍是本家。”
老王未点头未说话,径直回自己一间小房内。
刘菊妹一夜间发丝染上白霜,倪瑞轩早起见了大吃一惊。心想如此下去大人和肚里孩子全完了,连忙差人去请瑞青和冯锦汉回圩子里商量对策。
菊妹不哭不闹一个人愣愣出神,不言语。盈月和她说话是答非所问,吃东西愈来愈少,人也瘦了下来,这可把倪瑞轩父母急坏了。
倪瑞青和冯锦汉回来见到菊妹消瘦的模样,如前判若两人,刘家昌见到姐姐如此消沉,心里难受到了极点,枣花和菊妹抱头痛哭。
刘家昌心情再度回到那段恶梦般的日子,可是淼水还是五岁的孩子,平时娇惯连拿筷子夹菜也不会呀,哪里能捱过那种日月。他不敢去想淼水是否尚在人世,眼前一旦浮起她活泼可爱的面容叫着舅舅,心便开始泣血。
瑞青、枣花、盈月几个人轮流陪伴菊妹。
芦叶、芦花、大气不敢出,她们内心都在自责自顾逃命丢下淼水所应负的责任,虽然主人未有一句责怪之言,更加于心不安,惟有加倍干活来弥补内心愧疚,同时缓解大院里使人喘不出气来的压抑气氛。
倪瑞青的儿子冯之阳到是懂事省心,按父母私下授意天天缠住菊妹,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嘴里脆生生的叫舅妈,不停问东问西,这一来使刘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