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进城,不自觉地掉进沈溪专门为他们设置的陷阱。
在这里,有着平民百姓生存所需的一切物资,比如沈溪带来准备长期作战的粮草辎重,其中一部分便被送去城南,把那些叛军士兵馋得垂涎欲滴。
叛军进城,原本应该马上攻占城内主要军事据点,稳扎稳打,步步推进……诸如城门两侧的城墙、官军营地以及府县衙门等等,但这些人钻进城南的大街小巷中,一时半会儿舍不得出来。
云柳和熙儿来到站在塔楼顶层窗前的沈溪身边,看着远处不知何时乱作一团的叛军,还有塔楼下面以及左右街巷中隐蔽的、因军需物资被抢夺而两眼喷火的官军。
云柳和熙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叛军怎么会离谱到这种程度?到了此时,她们都看清楚了,局势正在向官军倾斜。
云柳道:“大人,叛军差不多已悉数入城,如今都分散在城南的街巷中……是否马上出兵?”
沈溪微微沉吟,摇头道:“先等等,事情不急,让叛军多抢一会儿,等他们口袋装不下,背上背的、肩上挑的、双手提的东西把他们压垮,拼死一战的决心自然就没了,到时再出兵将其一网成擒!“
熙儿嘀咕道:“沈大人,为什么叛军进城不久便乱作一团,只知道抢劫,连最要紧的打仗都忘了?”
云柳并未制止熙儿提问,因为她自己也很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在湖广西部和南部连克城池,声势无比浩大的叛军,进城后的表现会如此大失水准。虽然她从心底看不起衣衫褴褛、武器装备良莠不齐的叛军,但毕竟这是两军交战,而不是山匪进城。
远处的抢掠还在进行。
沈溪看得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因为他手上握有自制望远镜,这东西虽然没多大科技含量,但在临场指挥作战上,作用几乎无可替代。
沈溪耐心解释道:“叛军并非是一个村寨或者是同一个民族构成,根本就是各自为战,怎么可能形成协调一致的指挥体系?”
一针见血,沈溪分析的正是战场上局势剧烈演变的内在原因。
云柳心想:“之前我还以为是同一个部族的兵马,现在才知,原来是由好几个民族纠结而成。”
“如果是野外作战,考虑到唇亡齿寒,叛军各部还能形成呼应,协同作战。但现在已然攻入宝庆府府城,叛军以为官军已逃跑,心中的警惕性大大降低,毕竟少有城门失守而城池不陷的情况。”
“这么多老百姓眼里的好东西,每个村寨的人都想多抢些,以为别人会去追击官军,于是便一窝蜂地哄抢,战斗什么的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这跟那些骁勇善战的鞑靼人,没有丝毫可比性!”
想到连鞑靼人都败在沈溪手上,云柳便知道这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沈溪的对手,哪怕沈溪手头兵马再少,还把城门让了出来,最后的结果依然无法更改。
跟鞑靼骑兵这样曾经纵横欧亚大陆的对手交锋后,连云柳自己都觉得眼前的叛军不值一提。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眼看进城的四千叛军已经将城南一带民居抢光,准备往城池内部深入,沈溪一摆手:
“下令,收紧包围圈,将那些被沉重包袱压得走不动路的叛军给我拿下!能生擒的话,绝对不要枉杀,一个俘虏抵三颗首级!”
差不多到时候了,沈溪没必要再隐忍,该出手时就出手。
沈溪暂且不会把城门口给堵上,虽然他在城墙两翼安排了一千兵马,随时可以从城墙上杀下来,将城门口彻底堵上,但若出现那种情形,城中叛军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定会形成决死一战的局面。
这就好像攻打城池,围三阕一是常用的手段,得让对手有一个侥幸心理,便不会放弃到手的财富。这些叛军拖着那么多东西,你向他们能跑多远?更何况南边还有已经开始返程的苏敬杨所部。
沈溪心道:“老苏虽然在这场战事中充当了看客,但你回来的路上,能捉到一些叛军逃兵,也当你立下大功了!”
……
……
城中官军,共分为江赣兵和地方卫所、巡检司兵马。
无论是哪路官军,对叛军抢夺粮食物资都非常愤慨,自己的吃穿用度被一群宵小抢夺,实在心有不甘。
如果说打鞑靼人他们会吓得逃走,但对于装备落后训练更差的叛军,他们可没道理被吓退,因为那些叛军说到底就是一群造反的异族百姓。
对于这些不服王化的蛮夷,官军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地方上的卫所官兵,以前少不得欺负异族百姓,甚至在非战争年景,也做出一些烧杀抢掠的事情,冒充军功。而那些异族百姓平时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受欺辱。
这正是民族矛盾的根源。
这年代,为了有限的生存资源,社会底层的人竞争激烈,有权势的人则会欺压良民,使得普通百姓怨声载道。
在这样一个没有公平正义的年代,即便百姓利益受损,他们也不敢吱声,因为他们知道大背景便是如此,即便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只有各部族联合起来,拿起刀枪,有统一的指挥,他们才能拼出一条活路。
但这些加入叛乱武装的异族青壮,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生存下去,心态其实跟这时代盗匪差不了多少。
战争是为了抢掠资源,至于成就什么帝王大业,甚至割据一方,那不是他们考虑的事情,也没人给他们规划这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