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切都变得越-发-缥缈,看祭祀官员一板一眼做这些毫无新意的举动,他只想打瞌睡。
人不都是这样么,都有热血沸腾的时候,想伸展拳脚扯断枷锁,可等这阵一过去,还是老样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窝囊着、忍受着。
李和崇安慰自己。
他的胳膊被人从后面轻轻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身后人提醒,让他入殿。
李和崇神情聊赖地拾阶而上,走到屋檐下,前殿中一股清凉的阴风扑面而来,风是甜而清冽的,这是上好的沉香木的香味。
李和崇这一早上,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冷香沁人心脾,烦躁颓废的情绪平缓下来,他抬头看见历代先祖的牌位,被缭绕的香火弄出几分神秘感,不禁抬头去找他爹的那块。
大周成祖武皇帝李慈煊。
李和崇默念了几遍,颇为叹服,他爹能从亲叔叔手中替亲爹夺回皇位,对得起这“祖”字,不禁畅想,做成这样艰难的大事,该有多大的勇气、毅力和谋略啊!
比起他的非凡的父皇,李和崇自叹弗如,他只能勉力守住父皇打下的这片江山,不至于等到了九泉之下愧对先帝。可就是这样不算太难的事情,他也没能做好。
乐声忽然一变,李和崇转身看向身后,遥遥走来一个身穿亲王冕服的人----是楚王来了。
李和崇这一刻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从大礼开始始终恍惚,不是没睡好,也不是因为常碧蓉伤心,而是自我麻痹,以为恍惚便能少些愤怒和痛苦。
李和崇笑了,很无奈,眼前突然变得清晰异常,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他生得很周正饱满,像一颗发育得极好的种子,那种充满生命力的饱满,勃勃的生机肆无忌惮地从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处散发出来。
李和崇微微眯了下眼睛,楚王走到阶下,一抬头,九旒冠下露出一张年轻英武的面孔,剑眉如墨,一双极标致的丹凤眼,上挑的眼尾,平添三分清冷的威势,又带了三分一笑便勾人心魄的神-韵,让李和崇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年幼时的多子生得也好,但未长得如此出色。不但面相出众,身姿挺拔,尤其是肩背舒展端正,让李和崇不自觉就想到“堂堂”二字。
这就是李锐。
李和崇发现,李锐的出现吸引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他这个本应万众瞩目的皇帝,竟沦为配角。
看来,有时候权势并非无敌,人人都向往美好出众的事物,即便理智上告诉自己皇帝才是中心,但仍不自觉被李锐的个人魅力所吸引。
这时,李锐已走到李和崇对面,一抬眼,目光灵动神飞。在李锐的目光逼迫下,李和崇有些许虚弱,还有一些自惭形秽的愤怒。
他扭转头,面无表情地朝祖先跪拜,乞求先帝在天有灵,一道天雷劈死身边这孽种。乞求完毕,抬头发现李锐他爷爷肃宗的牌位在先帝牌位之上,忙又将目光转向亲爷爷仁宗的牌位,再求一遍。
其实,李锐也在打量李和崇。
这个多年未见的堂堂弟身量颇高,生得俊眉修目,大约久居高位,疏离冷漠,气质有些忧郁,顾盼间总含着让人读不懂的深沉。
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浊世公子”,似乎不对,那就是“雍容”,似乎也不准确,李锐想了半天也没翻出一个贴切的词,反正就是那个样子吧。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逼死了他如父如兄的师父,又弄死了裴八碗,一个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才能对这些下得了手,他是想斩断从前的一切吗?
李锐冷笑,说:“逼死咱师父的人说,是皇帝派他去的。”
李和崇说:“那是你师父,不是我的。”说罢转身出了前殿,离殿前,提醒李锐一句:“李锐,从今往后,朕能喊你李锐,也能喊你楚王,但你只能称我陛下。”
李锐看他走了,转头望向满屋子的牌位,有些眼花,确定没有景王李慈焕的,而后也走了。
从阴冷的大殿重新步入广场,热浪如潮,人群规规矩矩站着,像瞬间踏入另一个世界。
李锐的目光在李和崇身边寻摸了一遍,没找见吴姗耘,扯住一个内侍问:“怎么没见宫女来?”
“回殿下,太庙不许女子进出。”内侍规规矩矩地答道。
李锐若有所思,说:“多谢。”
内侍惊诧得像见了鬼,目送楚王三步两步出了戟门。
李和崇自回养心殿换了衣服,去慈宁宫拜见太后,略坐了片刻,却见李锐仍着冕服,七零八落地跑进来。
太后见状赶紧伸出手去接他,喊了一声:“我的儿!”
这一声喊得李和崇送到嘴边的酸梅汤硬是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悄悄吐在帕子上了。
李锐把冠脱下来,头上已经长了寸许长的头发,被冠帽压出的红印十分明显,太后心疼,忙让人取了药膏,按住李锐涂药。
李锐说:“唉,不用,这油皮都没破。”
太后说:“你怎么不换了衣服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