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米兰和白宝山已经相互摸清了对方的底细。等到两瓶红酒只剩下一瓶的时候,他们就像是早已熟悉的朋友,无话不谈了。尤其是当白宝山知道米兰是毛纺厂的下岗职工时,借着酒力拍着胸脯保证说,他不但能给米兰弄一张下岗证,使她每个月都能享受到政府对下岗职工的几百元最低生后补助,还能为她解决工作的问题,也许还能纳入财政编制,轻松踏进政府部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完白宝山的话,米兰没说什么。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因为她不敢相信,可她又希望自己相信。她端起满满的一杯酒,一仰脖子灌进了肚子。然后放下杯子,怔怔地看着百宝山,一字一句地说: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你漂亮。知道吗,世界只为两种人而存在,也因为世界有了两种人,才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刺激。这两种人就是,一个是戴着官帽子的人,一个是漂亮的女人。”白宝山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长时间累积的经验形成了他的惯性思维,想说谎都难。
“你为什么要为我服务,而不是为人民服务?你想得到什么?”如今的米兰已经不是当初的米兰了,她想知道究竟,凡事之前都要问几个为什么。先打上沉重的问号,等问号消失,才轻松地画上感叹号,如果问号依然存在,她就只能画上省略号了。
“我只想把你当做朋友。”白宝山回答说。
这样的理由很勉强,但毕竟是理由。米兰没有权利阻止男人向她献殷勤,正如白宝山所说,因为她漂亮。漂亮的女人是高高在上的,要不然,同是星球,为什么地球只围绕着太阳转,而月亮也只能借助太阳的光的反射才能发出光来。听了白宝山的话,米兰真真确确地感到,在这个城市,她也许就是一颗耀眼的太阳,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许多像白宝山这样的月亮和地球都要围着她这颗光芒四射的太阳旋转。她由衷地感到自豪。
她再也没有什么可问了,就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和白宝山碰了一杯。
高寒等最后一瓶液体输完,又等父亲入睡,得到护士的允许后,才来到酒吧。
一进酒吧的门,他环视四周,一眼就发现和白宝山坐在一起的米兰。他走了过去,才走到一半,米兰就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等高寒走近轻轻地叫着米兰的名字时,没想到白宝山却问:
“请问你是哪位?”
“我还想知道你又是哪位?你怎么叫一个女人喝这么多酒?”白宝山的问话激怒了本来就不高兴的高寒。米兰是她的女朋友,没有他高寒的在场和许可,任何人不能叫米兰喝喝这么多酒。
“我是哪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和我喝酒。至于喝酒的多少,完全是她自己的意愿,与我无关。”市委书记的司机,说起话来就是能言善辩,还盛气凌人。
“别的先不说,你让她怎么回去?”高寒责问白宝山道。
“我用车送她回去。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白宝山自豪地说。
“那她的摩托车呢?你能把她送到哪里呢,你知道她的家吗?”高寒一句接一句地问,他希望借此能难倒这位盛气凌人的家伙。
不想白宝山呵呵一笑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她的摩托车可以留在酒吧,出了问题由我负责。我不知道她的家,但我可以送她到市委招待所,还不用我付钱。”说完含笑看着高寒。他一点也没有生气,在他看来,高寒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看在他是米兰朋友的面子上,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让派出所先把他带走,先关一个晚上再说。他没有这样的权力,但却有这样的能力。有时候,能力可以和权力画上完全的等号。
高寒木然,一时无话可说。他不知道米兰和眼前这个男人的关系,他没有理由阻止他的行为。
白宝山喊小姐付账,三百八十元。白宝山从钱夹里掏出一沓钱来,数了四张放在小姐的托盘里,扔下了一句话:“别找了,把小姐的摩托车保管好,明天来取,出了问题拿你是问。”口气严厉,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然后搀扶着米兰向门外走去。
高寒跟在后面一直到门外,看着白宝山把米兰扶进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服务员小姐又跟着出来了,她是来辨认车子的。白宝山不认识,高寒就指给她看。
借着街灯,高寒发现米兰所上的车子一辆奥迪a6,他想看看牌子,如果有什么差错,也好有个交代。高寒走过去,绕到车的后面。一看不由心里一惊,牌子够唬人的:北a0001。看到如此车牌,高寒马上联想到了白宝山刚才关于市委招待所的话,心想,莫非这是市委书记的车子?如果不出所料,这位白净的中年男人就是市委书记的司机了。米兰怎会认识市委书记的司机?果真如此,怎么从未听她说起过?
高寒想着,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暂时隐忍,等明天米兰醒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