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们还有其他的亲人么?或者......我是唯一精神正常、行动自如,有签字权的家属?”
拉弥娅突然把膝盖上的书举起来砸向她,钱江偏过头,书砸到台灯上,玻璃碎了一地。护士吓得一哆嗦。她声嘶力竭吼道,“滚!我要找我的律师。”
钱江翻了个白眼,“你的律师?他肯接你电话吗?”
到底是个病人,钱江不想继续刺激她,从拉弥娅的房间出来,她长出一口气,捂着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高高在上的拉弥娅、颐指气使的拉弥娅、冷血恶毒的拉弥娅,养母在她记忆中的形象终于颠覆,变成了失去自由而且破产的病人。
也许有一天,如果她和她都能等到那一天,两人可以平静地叙叙旧,她或许会愿意告诉她,为什么没有像溺死自己三个亲生骨肉那样溺死她,为什么单单放过她。
病院顶层有一块被铁锁锁着的禁忌的区域,钱江在这里生活十六年,从未进去过。威廉走在前头,边走边回头给她做心理建设,“待会儿见到萝西不要害怕,她只是长相有点吓人,不是攻击型的。”
钱江点头,“她到底是什么病?”
威廉道:“妄想症、分裂性人格障碍、焦虑性神经症,她说自己是毕达哥拉斯转世。”
☆、彼岸
失去自由,在隔离区关了二十几年的精神病人,钱江难以想象萝西-迪伦过着怎样的生活。一路上她脑补了《简-爱》中罗切斯特的妻子、《沉默羔羊》的汉尼拔博士......
布卢姆斯伯里最鼎盛的时期,病院里住了三百多位病人,如今床位空了大半。冷清的走廊里挂着圣诞彩灯,墙脚处立了颗细瘦的松柏,树上敷衍地挂着几个银色铃铛和槲寄生,病人三三两两如游魂般晃荡着,好奇地看着钱江等人,也有认出她来的,歪着头向她问好。很少有家属愿意接他们回家过节。
威廉将铁锁拿掉,边缘处爬满裂痕的木门“咯吱咯吱”打开,门内是一段狭窄的楼梯。几人拾级而上,楼梯尽头仍连着走廊,灰色地砖,白色墙面,天花板上的灯泡坏了几个。
周权小声道:“怎么跟恐怖电影似的......”话到一半,自觉失言。这是钱江生活过的地方,是她实实在在的、割不断的过去,他的小姑娘曾经有多无助多绝望......拳头渐渐握紧,伤害过她的人,他周权绝不会放过。
钱江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轻蹙着眉,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病房门口坐着个胖护士,白色的裙摆下露着因风湿而肿胀的脚踝,脚上踩着皮拖鞋。威廉早上打过招呼要带几个人过来,护士看到他们并不意外。她进了房间,很快又出来,对威廉道:“萝西只见grace,不见其他人。”
钱江和周权对视了一眼,平静道:“别担心。”又对威廉点点头:“我进去了。”
威廉低声嘱咐她:“她说的话,随便听听就好,别被她影响了。里面有铁笼子隔着,她对你够不成威胁。”
钱江轻笑:“什么病人我没见过,放心吧。”
萝西,全名萝西-伍斯托克-迪伦,英德混血,父亲是纳粹军官。她毕业于牛津大学实验心理学系,是学校赛艇女队队长。常年的室内生活让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依稀可见块状老年斑下青色的血管。她身后的玻璃窗正对着钱江之前居住的后院,窗框有铁栏杆加固,窗子开了一道缝隙,冬日清冽的风吹进来,吹得桌上的草稿纸哗啦作响。
除了一排突兀的铁栏杆,这间病房跟平常人家的卧室和起居室并无不同。书柜里摆满了书,墙上挂着各式的小鸟图案。见钱江端详着小鸟图案出神,萝西问道:“喜欢吗?我闲来无事画的。”
钱江笑道:“很漂亮,您画得真好。”
“跟你可没法比。”萝西眨眨眼,“喝茶吗?还是咖啡?”
钱江摆手,“不用了。谢谢。”这老婆婆好像什么都知道。布卢姆斯伯里前院的楼房比后院多了一层,从萝西的病房向对面望去,后院的画室和她原先的卧室一览无余。
隔着铁栏杆两人面对面坐好,萝西示意她坐高一点,她要好好看看她。
钱江抬起屁股,手撑住膝盖,躬身让她看脸。
萝西戴上老花镜,眯着眼睛道:“你比迪伦家亲生的孩子都有灵气。”
钱江不置可否,“多谢夸奖,不过塞西莉亚才四岁,布莱恩和爱德华就更小了,您怎么知道他们没灵气。”
萝西说:“相信我,我给过他们机会。”
钱江问:“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萝西道:“你真觉得那天护士忘记把你的房门上锁是偶然吗?你就那么容易逃出来?”
钱江默默坐回椅子上,皱眉不语。
萝西继续说道:“我的前世是毕达哥拉斯,出生于萨摩斯岛,是赫耳墨斯的后代。”
钱江嘴角一抽,刚想好好听她说出隐情,怎么突然换台了?
“灵魂受音乐的不断熏陶才能变得更加纯净,艺术和美学都是终极奥义。”萝西热切地看着她,“一个人的才能在幼时就能显现,当然有人只是昙花一现,长大之后变得平庸。”
“就像西蒙-迪伦?”
“就像西蒙-迪伦。”
钱江语气里带了嘲讽,不觉间抬高了声音,“难道没有展现所谓的‘才华’就要去死么?这是哪门子的精英主义?”
萝西鬼魅一笑,“我送他们去轮回,或许再下一世里,他们不会那么没用。而你,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