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不深,但这边是老巷子,虽不是破落的那种,却也没有一幢新楼。谢美丽家到底是哪一户还不知,向惠玲很自觉去问。提到谢美丽,巷子里的人都知道,有些侧目地看着三个。谢美丽家门关着,天黑一阵了,里面有浑浊的暗光透出门隙。
向惠玲去敲门,龙芳见这巷子后心中更烦,站在金旺身后一两米远,是不想参与的姿态。金旺手里提着盒饭,是给谢美丽准备的,她没到吃饭,给她带一份来也是一种表示。
谢美丽出现在门口,街弄子灯光更暗,看不清站在后面的人是谁。却看到向惠玲了,有些惊讶,说,“向科长,怎么会是你?”
“金科长、龙科长也来了。”向惠玲没解释,说着侧开一些身子,让谢美丽看到身后的人。谢美丽确实没有想到,新科长和另外两副科长到她家里来。家里的情况她不想让人知道太多,街坊邻居无法瞒着,可单位那边领导要见到来,今后会传开自己的情况。只是,科长们已经到家门外了,拒之门外吗?
“想什么呢。”向惠玲说,见谢美丽没有让开请领导进门的意思,追问一句。领导已经到来,再有什么都不该却领导这番心意的。
谢美丽也想到这点,说,“向科长、科长、龙科长请屋里去,只是里面确实不像样子,站都没个干净地方站,更不要说坐,太委屈领导。”
金旺走进门,立即闻到一股中药味,这样的味道给人不好受。气息也不强,或许是谢美丽已经熬过药吃过了,留下的气味。药味之外,更有潮湿霉味。按说如今已经入秋,天干气爽,这种味道不会有了,谢美丽家却还重。
等金旺三人进到家里,是一个五六平米的堂屋,有两个小孩在写字,灯光黑暗,勉强能够看到字迹。孩子们见来了客人,扭头看着金旺等人,非常稀奇。谢美丽不知该怎么说,完全没有平时那种爆竹性子,两手都不知要怎么放。
门没有关,有巷子里的风吹进来,龙芳站到挨近门口处,这样可少闻到里面的气息。
“今天办公室聚餐,没见你到,向科长联系你电话没联系上。我们几个给你送一个盒饭来……”金旺说着,将盒饭递给谢美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只好随意点两样。”
谢美丽看着金旺手里的袋子,里面装有两个降解白盒子,心中不知领导是什么意思。且不管是什么意思,领导这样做,那是对她在办公室干部身份的认可。心里一堵,有些哽咽起来,“科长,我……谢谢。”
说着伸手去接,对他们家而言,只要有吃的,哪管是什么菜食。金旺他们这样子,也不是有施舍的意味,只是对自己职工的关照。
金旺淡淡地笑笑,说,“谢姐,家里有困难没有跟单位说,知道的还能理解,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我们都是冷心肠的人呢。”
“科长,家里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这些困难我……我暂时能够克服……”谢美丽听金旺这样说,觉得是真关心人的领导了。只是家里这样情况,领导就算关心其实也帮不上什么,不可能直接给多少钱出来。但人心的感受与态度,自然会有绝大改变的,对面前这个年轻的新科长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向科长也是今天才听说你的情况,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有什么困难,单位能力不大但都是在一起工作的,有多少力表示一点心意也是大家的意愿。”金旺说。
他们到谢美丽家来,自然要了解她家具体情况。谢美丽说了老人的情况,老人说孩子的爷爷,八十多岁了,也说不清是具体什么病。呼吸气促,稍热、稍剧烈一点动作都会让他气紧。两年前突然病倒,瘫痪在床,自己无法自理,家里虽不至于不能离开人,但确实要一个人照护。帮他翻身、洗理、处理脏物,谢美丽的男人在外面打工,身体并不好,文化也低,打工节省不了几个钱送回家。她没有怪他,知道他也是尽力了。
孩子四个,只有一个是她自己的,但侄子侄女们也是没办法,才到她这里来。每个月的生活所用,基本上是她的工资、男人打工节省的几百元,再有就是她到市医院那边捡拾垃圾,清扫卫生的一些不定性收入来开支。老人要用中药养着,钱不算太高。孩子们读书的费用,几乎将她的钱榨干,那简直是一个没有底的漏洞。然而,却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自己苦点累点都不算什么。
谢美丽说得平静,但终究是在单位的领导面前,情感上还是不同。这番话也听出谢美丽心性和之前不肯透露家里情况的用意。
金旺不多说,向惠玲也觉得惭愧,一起在办公室这么久,要不是她觉得下午谢美丽有些不对劲,才问问情况,一直都不知道她支撑着这样一个家。工作上的事情或许帮不了,但情感上的同情也让向惠玲有非常大的感触,不知要怎么说才是对谢美丽的安慰,两行泪流着。龙芳也不作声,虽没有流泪,也神态黯然。
谢美丽显得平淡,对向惠玲说了句多谢,不再多说。女人心软,向惠玲的同情也是天性使然,但对谢美丽说来却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我们去看看老人吧。”金旺说。
“还……还是不要了。”谢美丽说。
“谢姐,我们都到这里了,总要让我们尽一尽心,是吧。”金旺说,真这样走了,心里也不会好过。
“谢姐,还是听科长的吧。”向惠玲也说。
谢美丽才带他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