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易持竟觉出冷来,想往前走,却不自觉地在后退,因为梁断鸢一步一步地在逼近,那双空洞的瞳孔如同一面镜子,映着他的手足无措无比清晰
角膜,瞳孔,虹膜,晶状体……安易持脑子里乱成一团,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构造,让心灵的窗户在此刻堪称杀器,说是心灵的枪口也半点不为过了,因为他确实的有种像是被大型食肉动物选中的惊恐和战栗
梁断鸢手臂向他伸过来,安易持猛地闭了眼睛,有种要挨打的错觉
当然,的确是错觉
梁断鸢只是把喝了一半的那瓶水放在桌子上,很轻,两相碰撞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然后把安易持的手按回他怀里,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说,“够了。”
安易持隐隐觉得,这句够了,好像并不只是针对钱,可他这个当下并不明白,只能喃喃问一句,“什么……够了?”
没有人回答,梁断鸢的离开带起了短促的气流,安易持额前发丝晃了晃,这一段相遇caocao谢了幕。高大的身影摇晃着消失在走廊尽端。
陈琛在大学数学的课本上写下“相遇”和“相识”两个词,托腮思索,用讲台上老师正在说的话来解释,相遇大概是相识的充分不必要条件,尤其是当一方刻意回避的时候,人际关系的进程便卡在“初见”上誓死不动半步了。
他调转笔杆,敲了敲脑门,由梁断鸢近日反常一直追溯,思绪最终就停在了那日初见的安易持身上。
小学弟很有意思,看着是个温和可亲的x_ing子,无论和谁说话都未语先笑,眼神总是显得散漫,配上琥珀色的浅浅瞳仁却相得益彰,让人如沐春风不觉冒犯。
可实际上说不了几句话便能识出破绽,觉得那笑容实在过于疏离和客气,好像总隔着层玻璃跟你相处,时刻保持着安全距离。
若没有梁断鸢这个变数,大概他们的缘分在这一面之缘以后就耗尽了,毕竟陈琛c.ao心的事情太多,而他的精力却很有限。
可梁断鸢是他的好朋友,于是他决定把其他的事情往后挪一挪。
第四章 ——被促成的探视
唐宵征从电脑屏幕跟前短暂地脱离,扫一眼黑板,然后目光定在冥思苦想的陈琛身上。
他和陈琛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到高中再到大学从未分开过,了解彼此就像是熟悉自己,可他依然时常困惑于陈琛的行为,就比如此时。
在他看来,梁断鸢早起上课,吃饭午睡,晚上自习,日常生活井井有条并没有什么变化,篮球场上过人跨运节奏依然稳健,完全没必要c.ao心……可陈琛偏说这人一定是遭遇了人生第一次主动交友的滑铁卢,伤心难过需要安慰……更可怕的是,梁断鸢用自己的沉默变相承认了。
这让唐宵征开始回忆,试图发觉两人从何时起建立了如此相互了解的信任与默契。
“有办法了!”下课铃和陈琛的声音一同响起,唐宵征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与他撞在一起,“这几天正好是军训,让断鸢去给新生送点慰问品,找个机会再跟小学弟搭话。都是大男人,肯定不会在意那点儿小尴尬。这样一来,那点儿初次示好被人拒绝的沮丧就完全消失了!”
“醒醒。”唐宵征收拾着笔记本打鼻腔里轻哼了一声,“那不是他会做的事。”
且不说班群里梁断鸢活似教务系统成了精,每日发送通知不说一句闲话,和学弟学妹们压根儿就不熟;就依着他的骄傲来说,也不会碰了钉子以后还这样费心思去搭话。
不过唐宵征虽然在成绩上能全方位碾压陈琛,但在别的事情上总是拗不过他,这人瘪着嘴喊一声“哥”,连脑袋顶上的小辫子都垂头丧气仿佛受了委屈,他就鬼使神差的只能点头应允了。
当日晚上,从实验室回宿舍的途中,唐宵征依照指示卧底潜入了计算机系二班的班群,散布班主任明日会带冷饮西瓜前去探班的谣言。然后在一片欢欣起哄中,成功地赶鸭子上架。
“走嘛走嘛。”陈琛敲着上铺床沿的格挡,看了眼手机催促,“昨天答应的事,不能反悔啊。就去送几瓶饮料咱们就撤,很快的。”
梁断鸢从上铺坐起来,取了眼罩后依然微眯着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妙,此时正值午后两点钟,距离他清晨挨着枕头,过去了6个小时。
“快快快!”陈琛对这样的起床气习以为常,心知只是面色看起来可怕,其实绝不会发火,于是越发嚣张,“新生休息的时间很短的,再晚要赶不上了。”
梁断鸢也果真,只是看了他几秒,面色y-in郁的像是想给他在朔桑挖座坟,而后烦躁地挥挥手翻身下床
与此同时,半强迫式的让梁断鸢当上班主任的辅导员高寒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心道是空调温度开的太低,完全没想到是被大逆不道的学生给诅咒了,搓搓鼻翼继续精神抖擞地工作。
陈琛往日也是个疲懒又怕麻烦的人,若不是为了梁断鸢,也不会在大热天主动离开冷气,此番高义都快把自己感动了,琢磨着事成之后定要狠狠敲诈一顿好的。
于是愈发心情高涨起来,走在树荫斑驳的路上,虽然被两手的饮料连累,却还是在y-in影间来回跳动的很是灵活,宛如跑毒时刻疯狂逃窜的吃j-i战士,莫名喜感。
梁断鸢在他身后不远处晃晃悠悠的走,手里拎着几兜冰镇西瓜,靠着腿长的优势并没有落下太远,只是难得有些拖沓。
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