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次子”指代,而不是称呼他为“新王”。竹生还奇怪他要怎样才能“亲眼”看看这个王次子,结果人家是在家里坐等。
范大先生在坊间放出消息,没多久忽然便开始有人登门,拜访求见“信阳范氏”。待这些人与他相见,或清谈交流或切磋文章之后,都欣然承认了他是信阳范氏。来拜访的人就更多了。
这些人不仅带着礼物,还给他送钱。
貌似此间风俗便是这样。隐居的有名气的读书人出现在人前的时候,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反而要陪着笑脸送金送银。那穷得只剩一条裤子穿的读书人还不见得会收,收了都是给你面子。竹生不是太能理解。
反正就是那些身着锦衣的人们,带着金银来求着穿麻衣的范大先生收。范大先生若是收了,他们就笑逐颜开,显得十分欢喜欣慰。
范大先生很快就赚得盆满钵圆了。
范大先生就这样守株待兔了好几天,终于金家的人出现了。
一个中年人带着两名年轻人,一身锦绣贵气逼人的登门。“殿下得知信阳范氏后人今到了朝阳城,喜不自胜,还请先生移步,往王府一见。”他笑着道。
范大先生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然后毫不留情的就以“今日见客过多,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第二日那人便又来了,这一次携了更多的礼物,也更加低眉顺眼了,把昨日还有的一些轻狂之气都收了。范大先生倒也不是非得玩三顾茅庐那一套,见对方受到教训,便也不再矜持,施施然登车,
当日他很晚才归来,先在前院召集了大家说了不短时间的话,才回到后院,稍作洗漱,来见竹生。
竹生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王府设了晚宴,喝了些酒。”他解释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已经与大家伙说了,一路同行,也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出什么事了?”竹生问。
范大先生道:“我担心金家欲强留我。这几天我们要随时准备启程。”
竹生道:“人不多的话,我可以带着你们杀出去。”人太多就难免可能疏漏,顾不过来。
范大先生微汗:“不到那程度。”
竹生道:“无所谓,随你。”
对事情如何会发展到这样,她一句也没问。明白表达了“我不感兴趣,你别给我讲”的意思。
范大先生无奈,只得回屋给翎娘、阿城去讲。
“王次子才十七,尚未及冠。王府里真正当家做主的是金太妃。金家不过二流世家,这两代人里也没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人,不想生个女儿,倒有几分手腕。只是此等手段,皆是女子后宅争宠夺权的阴私手段,成不得大器。”
“父亲,王次子如何?”翎娘问。
范大先生摇头:“长于妇人之手,眼界狭隘。又与他金氏的表兄弟们不甚和睦——那些金家人也是觉得朝阳城已经姓了金了,鼻孔都朝天开了。现在虽有金太妃压着,他日朝阳城,必祸起萧墙。”
“金太妃是想用我们家的名声给王次子正名吗?”
“正是。世子才是嫡长,又早有世子头衔。王次子得位不正,倍受士人攻讦。金太妃正愁怎么给他洗刷名声,正巧我等来了。”范大先生道,“你等把行李收拾停当,随时准备启程。”
翎娘是他女儿,阿城是他弟子,他和他的二叔也已经决定了要跟着范大先生走。七刀一声不吭,但一直缩在角落里旁听。范大先生也不特意避他。
三人闻言,皆低头应是。
那些人和范大先生一路同行,就是为了躲避兵匪和大将军的苛捐杂税,到乌陵寻个安定点的地方定居。于他们看来,朝阳城无疑就是乌陵最安定的地方。
散伙的事,早就在酝酿了。只是竹生表现得从来不感一点兴趣。大家便也不拿这些事来烦她。
他们到朝阳城的时候,本来就只剩下十来个人。男人们又走了几个,女人也自己找了出路。
“隔壁的王婆婆给牵线,春娘、娥娘,都找到人家了。秋娘先寄居在王婆婆家,慢慢找。”
翎娘自言自语般道:“到最后,迟早都要找个男人嫁了。”
这便是女人的出路。
竹生抬眸看她。
“我不嫁。”翎娘道。
“你爹怎么说?”竹生问。
“爹爹支持我的。”翎娘道,“我们家、我外家,都出过好几位终身不嫁的姑奶奶。”
她道:“便是我母亲,若不是为了照顾我,早就终身不嫁,在家专心治学了。”
竹生就想起了那位气度高华的女子。她与她相处的时间很短,留下的印象却极深刻。
提起她来,翎娘的眼圈便红了。这是她继母、姨母,于她心中,其实便是亲娘。
“早先,两家的意思,其实是想让我母亲嫁给我叔叔的。”她给竹生讲。“不意叔叔看上婶婶,一意求娶,母亲便留在家中,一直未嫁。”
两姐妹嫁两兄弟,这等事,小门小户才有。若是太平年间,信阳范氏,涿州毛家,自然不会做出这等决定。
但两家隐居乡野间,毛家二女慧如明珠,无人可匹配。幸范家有二子,年龄、相貌、学识皆可匹配。条件所限,两家长辈便有了二女配二子的默契。
孰料范家长子娶了毛家长女,范家二子却偶遇一女子,一见钟情,必要求娶。
这等事强扭易结苦果,范父只得同意。向毛父致歉,毛父拒不接受:“我有明珠在掌心,珍爱于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