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姜氏怕死她爹,畏首畏尾不吭声,还是旁边立着的奶娘说:“小姑娘长牙口呢,多吃了糖怕得长虫子。”
姜元没听见这话,眼睛看向大姜氏身后的大姐,大姐连忙规规矩矩一福身:“给外公请安。”
姜元说:“都是自己人,在一个屋子里,讲这些规矩做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爷就送你到这儿了
大姐起来也不是,半蹲着也不是,身子木成一块木头疙瘩,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好在姜元也没看她,不然又是一通教训,他站在书桌旁边写字,专心致志,像是忘了屋子里还站着一群人。
更漏无声地走着,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姜元把写好了的字揭起来对着光看看,对大姐招招手,大姐愣了下,大姜氏在她身后推了一把,才踉踉跄跄地走到书桌前。
姜元说:“认得些字了吧?”
大姜氏替大女儿回答:“这丫头厉害了,一天写下百十来张的字,手膀子都肿了还咬着牙练。我就闹不明白,这字儿怎么写不是写,非这么好看做什么?”
姜元拿眼神让大姜氏住嘴,意思是你个文盲有资格说话?
大姐说:“入门晚,也只能靠勤来补拙了。”
姜元点头,又瞪一眼大姜氏,大姜氏被瞪得整个人往上蹿了蹿,姜元训导长孙女儿:“可千万别学你娘那副好吃懒做,她就是打小不肯下功夫,文不成文,让她背个三字经,偷奸耍滑的。”
姜元说着说不下去了,喉咙哽了下,大姜氏眼泪也差点出来,低着头小声地说:“爹”
姜元一摆手:“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过来看——”
大姐走过来弯下腰低下头看桌上的那几个字,她先赞外公的字好,姜元得意了下:“要说字好,你得去瞧瞧你小姨的,你外婆啥也舍不得让她干,书不念叫,女工不让学,账册不让看,天天吃饱了就睡,还别说,她自个儿学起了字。比我写的还好。”
可惜姜如意的字放在钱昱面前,就能让他摇头叹息:“笔力是有了,可惜跟错了师父。”还不如不练呢,以前一些坏习惯根深蒂固,更不好改。
姜元还是拿姜如意的字吹牛,全然没瞧见大姐儿的脸色变了。
二姐也被嬷嬷抱过来瞧字,二姐一胖脸不笑都带着三分乐,她伸手去抓砚台,还要放进嘴里尝。
姜元说:“这上头的字儿认得不?”
大姐脸微红:“是孙女儿的名字。”
姜元点头,拿着笔在“何诗娟、何诗英”名字中间的两个“诗”字画了个圈儿。
“你娘说你们的爹已经给你们起过名字,我也不改,就在中间再加个诗,带些书卷气息,叫起来也好听些。”姜元重新取了一张纸,又把名字分别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两个外孙女。
大姐跪下来叩谢外公起名,奶娘抱着二姐也跪下来磕头。
大姜氏说小妹的娃娃起个什么名儿嘛?
连这个她也要比一比,小老婆的娃娃能取什么名儿?生出来将来也是给人做娘姨的命!
姜元白了她一眼:“你娘让你抽的那几卷纱抽好了?”
大姜氏抿着嘴不说话,姜元“啪”把笔仍在桌上:“咸吃萝卜淡操心,先管好你自己那档子破事儿!”
大姐成了何诗娟,她却高兴不起来,她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第二天下午,大姜氏踩着一双小脚兴高采烈地提着裙子进来,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几封帖子,都是些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乡绅家太太小姐下过来的,说要和何大小姐吃吃茶,赏赏花,不知道何大小姐肯不肯赏光啊?
大姐把帖子一股脑儿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谁乐意和这些土老帽儿交情?
大姜氏心疼地弯下腰捡起来,一屋子丫鬟下人也都弯下腰去装模作样地帮着捡。
“喔唷我的心肝儿宝贝肉,你不乐意就不乐意,作践这番心意做什么?”
何诗娟有了这个名字,人斯文了不少,生气的样子一点儿都没了乡下气儿,她私底下不知道偷练了多少规矩,始终觉得差了点儿,直到有了这个名字。
她再也不用让人大姐儿大姐儿的叫了,她有了闺名,不是随便拿去换粮食的赔钱货,她身价值钱着呢。
女人要是不把自己看得值钱了,谁都能糟践你。
大姜氏说:“这个何太太,你瞧着,跟你爹一个姓,人家里八百多亩地,光是粮食一年就能埋成几座小山!”人比人气死人!
何诗娟说顶个什么用?还不是上交给朝廷了?
大姜氏说:“这个方家大奶奶,了不得哦,儿子刚考了秀才,第十八名!县太爷都亲自接见了啊!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啊!”
何诗娟说:“那也是人家给他官儿当。”
大姜氏知道她还没死心:“做人正房太太不比当小老婆强?”
何诗娟:“我什么时候要给人去当小老婆了?”
大姜氏哼哼冷笑:“你一撅屁股拉出来几截屎老娘心里头门清儿!”
何诗娟脸成紫红色,背过身子:“我自有我的法子。”
大姜氏索性给她亮了牌直说:“你当你那点心思老娘不清楚?你给你外婆的拿药是个什么东西?”
何诗娟抠着黄花梨木桌面,要把上头的漆全给抠下来。
“还有那个劳什郎中先生,你娘我知道,我不说,你外婆外公瞧出来了,也不说。为的什么?”
何诗娟把身子转过来,扯着嗓门扬起声音吼:“不就是嫌我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