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明月虽是我的义女,但等同亲生,在她身上还有何事不明白?”高阗奇道。
杜荔阳道:“我之所以毫不犹豫选择留在这里,是有我非留不可的理由,而大哥呢,你有没有非留不可的理由?”
高阗犹豫一下,淡然道:“当是没有。”
杜荔阳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过一会儿,她又道:“我打算三日后动身回郧。”
高阗诧异地看向她:“如此快?”
杜荔阳笑道:“在此处呆了十多二十天,现在身子也好得差不多,可以上路了。”
高阗默然。杜荔阳拿起茶盏,一边喝着,一边不动声色观察他的神色。自从认识高阗,他身上总有一股子看破红尘的和尚道士味儿,而近来几日的他,倒是正常了许多。杜荔阳暗想:嗯,这才像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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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阗自静苑回到旅馆,又等了许久,待天黑尽时,他的房门才被谁突然推了开。彼时,房间内没点烛火,四下漆黑一片,唯有窗户口有点月光撒进来,而高阗便伫立在一片月的清晖里,背影生了一圈光烟。
他总是这么一派明亮的姿态,在整个世界都处在黑暗的时候,他就是她的光,她的亮,就像现在,他不需要做任何动作,说任何话,他只需要往她眼前一站,哪怕是一个背影也好,她都感到无比温暖。或许在别人看来他冷得如雪,而在她心里,他却是她的永恒之月。
高阗听到推门声,本想迫不及待转过身,却又没转过去,板着脸,声音是责备的语气:“还知道回来啊?”
高明月却笑着奔过去:“义父,你看,我给你带了糖葫芦,可甜了!”说着,举到高阗面门处。
高阗看看糖葫芦,那山楂外层裹着的糖衣在月光里反着甜蜜的光,他又看看高明月,小丫头俏生生一张小脸蛋笑盈盈地望着他,忽然就不那么忍心发难了。
“明月,噢,相思,虽说是和你姐姐一道出去,但也当早些回来,知道么?”
“义父,我说了多少次,我会一直叫明月,相思这个名字在三年前就不用了。”高明月瘪嘴道。
高阗不以为然:“你如今已回到家乡,又寻到亲人,当恢复从前名字。”
“义父?”高明月奇迹般的看见义父的眼中有那么些许落寞,却不知是为何。难道是因为自己回来得太晚,生气了?有了这么层想法,她讨好地将糖葫芦举到高阗嘴边,笑道,“来,义父,你尝尝,可甜了!”
高阗莞尔:“义父不吃,你吃吧。”
高明月嘟嘴:“唔,不要,义父吃。”
高阗无奈,只好垂头去咬了一个下来。咀嚼一番后,果然甜入心尖。
“好吃么?”高明月笑眼弯弯。
高阗点点头:“嗯。”
“那义父再吃一个。”
“明月。”
“嗯?”
高阗默了默,方道:“三日后义父就要离开此地了。”
高明月笑道:“好呀,我们是要回明月山了么?”
高阗摇摇头:“不,去郧城,你……”
“去郧城做什么?”
“义父有要事,必须去。”
高明月瞬间明了:“该不会和那位婶娘一道去吧?”
“嗯。”
高明月把头偏向一边:“不要,我不去。”
高阗道:“你本来就不去,你既然回到家乡,当与家人在一处。”
高明月不可置信地回望高阗:“什么?原来你本就没打算带着明月?是不要明月了吗?”说着,眼眶就湿润起来。
高阗解释道:“不是义父不要你,只是你找到了姐姐,也回到自己的家乡,难道你不想留在你姐姐身边吗?”
“我……”高明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的确舍不得二姐。可是若留在二姐身边就得离开义父,她不要。“难道姐姐和义父,明月必须选择一个?”
“不,不是的。你必须跟着姐姐,你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义父……义父早晚是要离开的。”他一直坚信,他就快要找到回去的路了,如今找到能照顾明月的人也好。
“义父是要回明月山么?那明月也要回。”
“不,义父老了,早晚……早晚会离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会离开这件事。
高明月看着他,眼泪早已默默流下:“不,义父不老,一点儿也不老,离离开的日子还早呢,没准明月死了义父都还活着。”
高阗抬手为她拭泪:“小傻瓜,义父头发都白完了,你说义父不老?”
高明月一股脑扑到他怀里,两只手死死地抱住他:“反正义父一点都不老。”
高阗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轻笑着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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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吴的别院里,相秋正扶着乔鱼在院中散步晒太阳。乔鱼的伤势好得已经差不多,只是腿脚还有些不太灵便。
“相秋,近来多谢你照顾我。”
相秋笑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所以不必谢我。”
乔鱼道:“不,这是两码事。对了,我想后日就回梓邑。”
相秋讶然:“这么快?”
“还快?再让你照顾下去,我日后都不会打鱼狩猎了。”
相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里想着,照顾你一辈子又何妨,可是转念又想,她如今已非完璧,没有资格再去奢求其他,况且人家心里一直在等一个人。只是,在这段没有家国情仇的日子里,他们得以单独相处,她真的感到无比快乐,甘之如饴。
她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