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就见着一队人马出现在忘川花海的另一端。
隔着忘川,弃疾一眼就看见了杜荔阳,双手与双脚似乎都被绑着,身上殷红的礼服,几乎和这忘川花海连成一片,仿佛这么大片的花海全都是她的裙摆。
“阳阳!”弃疾勒缰驻马,在唯一的一条路上狂奔。身后的护卫也下得马来,紧随弃疾身后。
“别过来!”杜荔阳呐喊着。
而弃疾还是奔到了她面前。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还有那顺着脸颊流下的汗珠,杜荔阳瞬间眼眶湿润。
紫衣人至始至终都没转过身来,一如既往地背对着忘川花海,眺望断崖另一端。
弃疾将目光落向紫衣人,眼光冷厉:“相秋。”
紫衣人总算转过身,注视弃疾半晌,忽然望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会儿,她竟然拉下了面纱,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孔,肤色不算白,但五官很漂亮。
杜荔阳惊了一惊,心思一转,果然是弃疾的旧相好,长得还成。
弃疾冷声道:“放了她,你我恩怨,与她无关。”
相秋嘴唇勾起,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看来,你的确很在乎她。”
杜荔阳赶紧道:“姑娘,我说过,我们乃政治婚姻,他来,也只不过是尽一国之责。你拿我来牵制他,这步棋就走错了。”
弃疾却道:“对,我的确在乎她,正因如此,倘若她少一根汗毛,你也不会好过。”
相秋激动起来:“那我阿姐呢?你又拿她当什么?”
弃疾道:“相忆已经死了!”
相秋茫然点头:“对啊,她已经死了,我们相家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除了我。所以,这是老天的安排,留我下来为他们报仇,不只是你,还有你那心狠手辣的哥哥楚王,你们楚国的每一个沾染我大陈百姓鲜血的士兵,我都要一一找你们算账!”
弃疾已不想多做解释,因为他自己当年也是反对灭陈的,但同时的确也是他亲手拿着刀、拿着枪灭掉了她的母国,良久,他道:“你要我怎样?”
相秋一笑:“你若让我刺你一剑,我便放了她。”
“不要!”杜荔阳焦急大喊。
“大人!”他身后众人亦阻止道。
在众人的阻止声中,他却斩钉截铁道:“好。”说完,便一步一步朝相秋走来。
相秋已拔出了腰间剑。
众护卫本预杀上前,却被弃疾阻止。杜荔阳本想跑过去,却被相秋拽了回去。
“别碰她!”弃疾忙道,他已然走到了她面前。
相秋抓住杜荔阳的肩,一方面使她不能乱动,另一方面防止弃疾将她救走,若弃疾一有行动,她就一把将这女子推下崖去。她空余的手里是锋利的剑,是当年阿姐自杀时刺穿她腹部的那把剑,今日,她要把那一剑还给弃疾。她笑着:“你知道吗?这里的花叫忘川花,据说这种花开在死亡之路上。你看啊,今日这花海开得多么好,好得就像那一年你同阿姐一起种下的那一片芍药林。”
见着弃疾已站在了剑尖处,杜荔阳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淌,他千万不要那么傻,千万不要那么傻!
结果一眨眼,那剑就刺进了他腹中。却原来是他自己徒手握住剑刃,将剑拉进了自己的身体。咕咕鲜血流淌而下,融入身后的血红花海。
杜荔阳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崖上一阵风来,忘川花海掀起一波一波妖冶的花浪。
“这一剑,就当是我欠你阿姐的,我们相爱过,我却害她家破国亡。”他的脸色已有些惨白,但依然屹立着,说出的话依旧那么铿锵,“放了她!”
相秋似乎也震惊不已,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一使劲,拔出剑来,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大滴大滴地滴在了土地里。
“我放她,你跟我走。”相秋要留下他,大楚的司马,楚王的兄弟,拿他来威胁楚王,凡事定能事半功倍。
身后护卫开始蠢蠢欲动,只待杜荔阳被放他们就立即行动。
相秋一把将杜荔阳推倒在地,然后瞬间抓住弃疾,剑指脖间。原本想冲上前的护卫又安奈了下来,前头两个护卫赶紧上前扶起杜荔阳为她松绑。
“都别过来。”相秋大呵,“给我让道。”
杜荔阳手脚得了自由,旋即冲上前。
“别动!”相秋剑锋一横,仿佛就要割破弃疾的咽喉。
杜荔阳停下,不敢再动,那冷冽的剑光闪得她快睁不开眼,她含着泪,沉声道:“我是鄢国公主,我若是姑娘你,便不会放我走,我两个都抓。”
弃疾急道:“阳阳,不可乱来。”
相秋一笑:“说得也是。”
杜荔阳缓缓走近他们,手里紧握着一把刚刚跌倒时抓在手里的尘土。等走到他们跟前只剩一步的距离,杜荔阳一挥手,尘土从她手中扬出,相秋来不及躲闪,双眼蒙了尘,闭上了眼。此时,弃疾一个反擒拿,夺过了她手中的剑,反过来指向了她的脖间。
等她双眼稍微清明一些,睁眼一看,发现时局已变。
所有人都以为既然已抓住了相秋,公子与公主也得了救,那么一切即将结束。可谁料,自那忘川花海的另一端的树丛内,蓦然飞出来一支冷箭,那冷箭的箭矢发着阴冷的寒光,没有人注意到它,它就那样不声不响地穿过花海上空,飞速朝他们中的一人飞去。
杜荔阳面向花海方向,可等她发现那支箭时,已经来不及闪躲。金玉相撞的脆响,在她脑海里如一剂古寺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