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见你有个洋人朋友,所以……想你必然精通英文。”陈兆轩含糊回答,并没打算说得太详细——将自己当日入狱亲眼所见也一股脑说出来。
金萱倒也没再追问,这些“细枝末节”,问得多了,其实意义不大。
“金姑娘就在雪枝姐的帮助下,练练嗓子。这段时间,倒是有劳雪枝姐了。”陈兆轩冲两人客气道。
“陈少爷——”金萱盯着他眼睛,问道,“其实当日你救我,只是为了寻到一个能助你复仇的帮手,对不对?”
“你的仇人,和我的仇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陈兆轩回道。
“既然如此,你救我之事,今后我也不必去感激你。说到底,我们是为了共同的目的,互相利用罢了。”金萱仰头道。
陈兆轩突然笑了,笑道:“感激是什么?能助你实现最终目的吗?能让仇人不得好死吗?倘若是仅仅为了所谓的感激,没什么人会傻到冒着身家性命的风险去助他人实现什么目的的。除非……这个人有着同样的目的,甚至有着同样的背负,让她足以冒着未来道路不可预知的巨大风险……”
陈兆轩盯着金萱的眼睛,继续道:“你是个聪明姑娘,我也不必和你拐弯抹角。当对手势力够强大,这条复仇之路,势必艰险异常。我不勉强你,决定是你自己做决定。只要踏上这条道路,倘若自己有半点不情愿,势必极大加重风险。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和我一起复仇。”
金萱盯着他,半晌,才道:“好,既然如此,正如之前所说,你我之间,也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过了两天。
小屋内,陈兆轩送来的留声机在旋转着,悠扬乐声中,祝雪枝站在于留声机旁,穿着花缎旗袍,踩着高跟鞋,腰肢摆动,哼着歌谣,歌唱中还将眼风一阵又一阵往外抛。
纵然年华不再,依旧风情万种。
一曲歌毕,祝雪枝回头对金萱道:“登台献唱,不仅要让客人听到你的歌声,也要让客人见识到你的风情。倘若只是为了听歌,那许多身份尊贵的客人们又何必花钱买票。歌声,只是锦上添花。关键是你在台上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要能勾走客人们的魂魄!”
一时寂静。
半晌,金萱才道:“大世界的姑娘,都是这么唱歌的吗?”
“当然!”
“每一个如此唱歌的姑娘,都能红吗?”金萱继续问。
“能大红的,还是凤毛麟角了。”祝雪枝回道。
金萱笑道:“我倒是觉得,客人们倘若是为了见识风情,不一定得花钱买票到大世界看姑娘献唱。想红的话,台上表演是一种方式,台下的为人处世又是一种方式。之前雪枝姐也说过了,嗓子好又精通英文的姑娘,在大世界几乎没有。所以……用地道的英文唱歌,这已经是本人的一大优势,自然不同于其他很多姑娘。倘若再在歌唱中一举一动不忘施展风情……岂不泯然众人矣!”
“明然……众人?”没怎么读过书的祝雪枝分明没听明白。
“就是和其他人都一样了。”金萱继续道,“在大世界,想真正脱颖而出,光有好嗓子和地道英文,只怕还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特点,和其他人都区别开来。我倒是觉得,唱歌的时候,可以安安静静地唱。至于风情……当然不是不可能在台上表现风情,否则客人不如在社交界听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弹着钢琴歌唱。”
“金姑娘说得对极。”祝雪枝分明在赞同她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想唱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地歌唱。偶尔,一两个眼神,让台下的客人们都觉得是在看自己……雪枝姐有读过《老残游记》吗,那位白妞说书,只站在台上往台下那么定定一瞅,满台下的客人们都觉得这位姑娘是在看自己……只这么一瞅,胜过大世界所有姑娘在台上一举一动都不忘卖弄风情了。”
“听你说的当然是好的。只是……这么一瞅就能瞅到每一个客人心里的功力,只怕全上海也没几个姑娘能做得到。”祝雪枝笑道。
“也不见得没什么姑娘做不到。”金萱低头思量,半天,才道,“雪枝姐能不能帮我找一缸金鱼。金鱼要格外漂亮些的,游动起来好看的。”
“金鱼?如今时间紧迫,一个月就要把嗓子练得像模像样,哪有闲暇玩金鱼。”祝雪枝不解。
“虽然时间紧迫,也不可能一天十多个时辰不停地练嗓子。总有许多闲暇时间,不如看看金鱼游水,也能放松。”金萱道。
“也罢,既然你要格外漂亮的金鱼,我让陈兄弟帮你找就是了。”
第二天,陈兆轩亲自用车拉来一个大水缸,缸内有数十条美丽的金鱼。恰值晴天,太阳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绚丽多彩的各色金鱼游弋开来,格外好看。
金萱客气道:“多谢。”
祝雪枝笑道:“真是有劳陈兄弟了。”
“不客气。”陈兆轩点头道,“以后金姑娘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金萱不再多言语,搬张凳子坐在水缸前,聚精会神地看起了金鱼。
“这姑娘,还真有闲情逸致。”祝雪枝摇头道。
“她自然有她的打算,不必多问。只看结果就是了。”陈兆轩说着,又从大衣下拿出一个纸袋,道,“这是为金姑娘找来的高跟鞋,据说是最新款式。”
金萱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看金鱼。
祝雪枝代她收下纸袋,从中拿出高跟鞋,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