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务事,他这样上心倒有些不寻常了。傅瑶沉吟片刻,也渐渐明白了太后唤他过来的用意。
太后亲拟了为林嫣与刘武赐婚的诏书,傅瑶与林嫣连忙跪下谢了恩,若梓姑姑满面和气地将二人扶起。傅瑶与林嫣二人依次入座,萧婕伸手捋了捋鬓边稍为凌乱的碎发,黄鹂一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后娘娘,臣妾私心想着,这三小姐亲事已定,瑶公主却还未曾定亲呢。太后娘娘何不也给瑶公主赏了这恩典,好让这姐妹二人一同出嫁,这宫里也跟着沾沾喜气。”
太后点点头,望向萧婕的目光也是颇为赞许,慈爱的笑道:“哀家也是这个意思,瑶儿也有十七了。听滟嫔说,昨夜瑶儿与今年的新科状元贺博士相谈甚欢。哀家也为你留意过了,才学样貌都是顶尖的人物,配我们瑶儿真真是妥当极了。”
果然萧婕是容不得自己在宫中了,昨夜与贺明轩的倾谈她竟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傅歆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双目眸如深潭一般黑暗的静谧,并无一丝涟漪。傅瑶低低一笑,可叹他对自己的信物终日把玩,骨子里却终究是不在乎自己的罢。刚要出言谢恩,却只见傅歆微微抬首,起身向太后恭谨地道:“儿臣认为,仅一面之缘便订了终身,未免有些草率。儿臣提议让瑶儿自己考虑周到过后再议吧。”
傅瑶一愣,转瞬转过头来怔怔望向傅歆,傅歆泠然一笑,卷起衣袖为傅瑶添了杯茶,若有若无地笑道:“瑶儿认为呢?”他低低地笑着,身畔微微散出幽幽的龙涎香气味,无论何时都令傅瑶闻之安心。傅瑶静静与他四目相对,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凄绝的笑意,再看一眼,从今往后便再无身份驻足了吧。傅瑶恬淡一笑,轻轻地说:“任凭皇兄安排。”
出了寿仙宫后,林嫣见四下无人,凑到傅瑶跟前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为什么方才滟嫔说梁容华是礼义人也,陛下要生气呢?”
傅瑶轻笑,这个妹妹还是过于纯真了。萧婕那样露骨的挑衅她竟未曾听懂,也不失为萧婕的悲哀了。于是捏了捏林嫣的脸蛋,温言笑道:“你呀你呀,父亲让你多读些书来,你竟都浑忘了。这‘礼义人也’形容的是汉成帝的宠妃赵飞燕,汉成帝曾说‘赵婕妤丰若有余,柔若无骨,迂处谦畏,若远若近,礼义人也’便是说她床地功夫了得的意思。滟嫔这样说来梁容华,陛下的面上自然挂不住。”
林嫣听闻此言,当即羞得直搓着自己的脸。傅瑶打趣地看去,林嫣的脸却是更红了,也不打算继续逗她,只是嘱咐了她几句便欢笑如常。
夕梨宫未到,姐妹二人却是路过了梁婉怡的寒香殿。本也不打算停留,却只见清新素雅的梁婉怡手持一束开得极盛的薰衣草,亲自送了一太医服制的男子出了正殿。那男子身材颀长,肤色白的透明,也是纤瘦的人呵。静默下,二人四目相对,眼波流转,终是无话。良久,那太医木然转过身来,许是站的太久,肩头落了几瓣花瓣亦恍若未闻。梁婉怡默然上前,清雅寡淡的面庞似一朵要开未开的雏菊,伸手淡淡拂去那人肩上的落花,声音似有悲悯之意:“好好照顾自己。”
傅瑶惶然转过头来,在梁婉怡发现自己的行踪前,连忙携了林嫣疾步走开了。
夕梨宫。
傅瑶立即命紫兰召了景泰来,景泰行过礼后,傅瑶亲切地扶了景泰起来,灵芝也适时的为景泰看了茶。景泰道过谢后,开口笑言道:“不知瑶公主是何处不妥,宣了微臣前来。”
傅瑶淡然一笑,不紧不慢地低低笑道:“景太医多虑,本宫一切安好。只是好奇,近日太医院可来了什么新人么?”
景泰没有防备,只朗然笑道:“瑶公主果然耳聪目明,近日太医院新来了位慕太医,真是年少有为,堪称医中国手。年龄不过双十年纪,得了容华娘娘抬举,现下照顾着梁容华的身体,人也厚道,倒也妥当。”
傅瑶轻轻一笑,命灵芝赏了银钱好生送了出去。景泰刚一出门,嘴角的笑意就渐渐冷了下来,萧婕并非莽撞之人,今日言语冒失定有深意。‘礼义人也’想必萧婕说得出这话便已对梁婉怡的事知晓三分,又联想到今日她对自己做的种种。傅瑶冷笑,萧婕啊萧婕,若说狡猾狠辣,真是无人能出你之右了。
第22章碎星剪影
九月初二,暮色四合。
灵芝笑盈盈送走了前来搭平安脉的景泰,傅瑶姿态缱绻卧于软垫之上,伸出玉手择了枚出的极珠圆玉润的红提食了,酸中夹了甘甜的口味甚得傅瑶喜欢。殿内红烛莹莹,正是为贺林嫣下月出阁之喜。绘着金龙出云纹样的红烛燃着火光小巧莹润,映着人心头也敞亮了些许。
睡梦中的林嫣浅浅呓语,傅瑶迎着烛光抬眸望去,许是作了美梦的缘故,林嫣的小脸红润得灵动可爱。傅瑶浅浅一笑,大约往后的时光便是刘武与林嫣乘着烛光互话巴山夜雨的缱绻情致。唤了灵芝来将烛底燃尽的蜡油尽数擦净,支撑久了身子也难免疲累起来。烛火愈燃愈暗,傅瑶也靠着玉粟蹙金线软枕假寐片刻。月色透过低垂的帷帐缓缓流泻于床沿,银光涣涣的美态直教人恋起那夜御园中的图景。贺明轩清风朗月般的面庞好似在云雾缭绕的彼端,正静静地朝她浅笑。傅瑶亦欢欣地上前走去,待与他执手言欢时,那人的面孔却生生变成了傅歆的脸。
只一瞬,就恍若隔世。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