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小区前的路边,苏眠说了句谢谢便要下车。雪有越下越大之势,纷纷扬扬的,即便坐在车里也看得分明。刘桐拿出一把伞说:“我送你到楼下。”
那是一把男士用的伞,暗蓝格子的伞面,金属的伞骨。脚下的雪已经积出了一定的厚度,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小区寂无人声,守夜的门卫在小亭子打瞌睡。刘桐将她送到楼下。楼前是一个微缩型的小花园,里边种了各种各样的树,只是此刻全裹上了雪色。花园里有一块不足6平方米的足球场,春天的时候,楼里的小孩子就在里边踢足球。足球场前面有一座露天的小亭子,里边有几条长条凉凳,夏天的时候老人们喜欢在里边聊天。花园四周围着三栋楼,余下那一面是横斜过来的走道。路边的路灯,在夜色和雪色里发出昏黄的光。苏眠和刘桐撑着伞,就这样走到了那栋楼下。
雪虽然下得很大,但好在没有风。刘桐握住伞柄,在单元的门洞前停下,苏眠又谢了他一次。刘桐围着暗红格子的羊毛围巾,小麦色的脸上带些男人的粗糙感。他拽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苏眠。
苏眠微微抬头看着他。
刘桐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苏眠,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你未必能完全了解我,但大概能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一下,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也不会死缠烂打,以后还是同事和朋友。”
苏眠看着他:“只要相互了解就可以吗?”
刘桐抬高伞柄,看着伞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狭长的眸子是波澜无惊的状态:“大家常常讲遇到爱很容易,遇到了解很难。但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了解,有人有爱就够了。前一个女朋友说我最大的长处就是知道如何爱一个人,但她还是离开了我。有人因为了解而相爱,有人因为不了解而相爱。你是前者,我是后者。我觉得可以,但不知道你觉得可不可以?”
雪落无声。那天晚上苏眠并没有回答刘桐的问题。刘桐说让她考虑一下,考虑好了给他回复。
苏眠看着他走了很远,他一直没有再回头。很多次,他和她分别,他总是先走的那个,并且从不回头。
第39章醍醐灌顶(4)
陈慕在黑暗中做了好久好久,久得他都有些恍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可还是想起来了,这是苏眠家门口的楼梯角。
david问他是不是爱上了苏眠,david还问他为什么不肯让自己爱别人?为什么?那时候他想起了叶阳,想起了那个在结婚前抛弃自己走掉的女人。
叶阳的离开不仅摧毁了他的自信,也让他出生至此的信念崩塌。在叶阳离开以前,他从未想过她会离开,尽管他知道没有谁不会离开谁,所以叶阳真的消失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相信。他才发现这个世界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个世界不受他的意识掌控,有些人无论他怎么呵护,他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属于他。那么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还要浪费感情,去爱这些不属于他的人呢?
这些年,对于女人,他从来都是作壁上观的态度。他太了解自己了,他一旦承爱上了某个女人,就一定会失去引以为傲的理智,他不愿意任人宰割,所以一直不肯加入。
他感觉自己很难受,他感觉这种难受还在加剧,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他想。
恍惚中,他似乎感觉到过道里的声控灯亮了,接着是一串钥匙声。他嗅到了某种气息。某种湿乎乎的,木叶清香的味道。
二十岁初头的年纪,他爱过一个人,抱着自己隽永的深情,不留任何余地的扑了过去。那时候,他很自负,也很放肆。但如今的他已不是一簇火就能燃烧的少年了,那种为的是什么却不知道的热情早就在他身上消失了。
他坐在楼梯顶上的一级,脊背微微弯着,像是坐了很久。苏眠寻着酒气看到他,不能置信叫了一声:“陈慕?”
他呆了片刻,抬起左手揉了揉额头。
苏眠有些不解:“你喝酒?你怎么在这儿?公司出什么事了?”
他扶着另一侧的墙壁起身,但坐得久了,双腿有些麻。再加上喝了那么多酒,站起来颇有些费劲。苏眠怕他一个站不稳摔了,赶紧去扶,却被他挡了。他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惊讶地说:“这是你家?我可能是认错地方了。”
他不想说,苏眠也不问,就回了句:“好。”
这一个“好”字里面带着多少冷淡和敷衍。那一瞬间陈慕觉得气血上涌,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不能动弹。他靠在墙上撑了一会儿,方才缓过来,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外面下着大雪,我送你回去。”这是逐客的话,陈慕冷笑一声朝电梯走过去。苏眠见他晃了一下,就下意识的去扶,陈慕冷冷道:“d。”
苏眠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陈慕的母语是英文,但不经常说,除非是有工作需求和特殊对象,偶尔着急时也会蹦出一两个英文单词。极度生气时,才会口不择言。就像我们激动或紧张时,会飙家乡话一样。
苏眠并不知道这是陈慕生气的标志,但她感受到了陈慕的冷漠。只是苏眠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虽然经历一些事之后,她悟得人生无常,知道与人为善,也尽量温和,但骨子里还是孤高冷傲。苏眠觉得他这顿邪火莫名其妙。她没什么对不起他,她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