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尽知天下”的秉笔楼更在每旬一册的《四方记事》里专辟一栏,详尽记述绣衣卫与光禄羽林五日一次合兵训武时的演武场斗殴战绩……哦不,是切磋。
“来的是谁?”
书房的门被打开,梁锦棠傲然而立,唇角一抹嘲讽的冷笑被阳光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光禄羽林左将孟无忧只能苦笑,无奈回话:“带队的是绣衣卫总旗索月萝。”
索月萝系出名门,在绣衣卫主理镇抚刑狱,威震帝京孩童界已三年有余。
对这三年来生长在帝京的稚子来说,“再哭索大人就要来抓你了”与“若不听话长大便把你送到梁大人帐下”这两句话,其残忍程度只在伯仲之间。
晨间点卯时,孟无忧隐约听得光禄羽林的人私语,仿佛是昨夜梁大人扣了绣衣卫什么人。绣衣卫一早得了这消息后,索月萝当即带人直扑梁大人府邸。
虽并不十分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可一想到梁锦棠与索月萝这两个帝京活祖宗即将金风玉露一相逢,孟无忧就觉得眼前发黑。毕竟满帝京无人不知,绣衣卫总旗索月萝,那也不是个省油的!
孟无忧甚至没有看清梁锦棠是如何越过自己出了书房,只觉一道黑中扬红的影子带起恻恻凉意扫过周身。
府门外,索月萝执剑立马,一身绾色银纹袍在春日的街头华彩耀目,唇角清淡笑意衬着她一惯的凛冽明艳。
她与傅攸宁虽同为绣衣卫总旗,平日里也仅是点头之交。今日若非二人共同的顶头上官不在京中,也该不着她倒霉催的接了少卿大人亲自下这令。
光禄少卿毕竟是她顶头上官的上官,任她再不把谁放在眼里,也没理由推拒这位大佬的示下。是以今日这趟差事她出得憋屈,心中难免烦躁不耐。
不过,梁锦棠毕竟较她官高好几级,功勋卓著,家世出身又贵重,一惯也是个不怎么拿正眼看她的主,今日竟肯亲自出来会她,也算给足了面子。
“梁大人安好。下官奉命前来贵府领人,”索月萝稳如泰山地坐在马背上,行礼敷衍,笑意并不达眼底,“梁大人是个光明磊落的,可别推说人不在您这儿。”
远远有许多围观的帝百姓,立时便嗡嗡议论起来。
他们虽并不知道此情此景所为何事,但见绣衣卫索大人带队堵了光禄羽林梁大人家的大门,这就厉害了。
梁锦棠冷眼扫视索月萝身后那队绣衣卫武卒一圈后,掷地有声地吐出三字箴言:“在。不给。”
他素来不是好奇之人,对傅攸宁月夜宵禁后孤身出现在帝京街头的来龙去脉并无兴趣,也丝毫不在意为何绣衣卫偏偏派了索月萝来要人。他甚至懒得追究孟无忧为何会私自带人进了他的宅子来。
不过既傅攸宁要求在她醒来前不要让旁人靠近她,那除非今日来的是圣旨,否则谁也不可能从他手上带走傅攸宁。
得到他倨傲的回绝,索月萝却难得没有立时就怒,只略压着心头的不耐烦,声量微微扬起:“梁大人,我绣衣卫与光禄羽林怎么说也是同僚,若当真动起手来,传出去总是难听。”
语毕意有所指地抬起下巴,示意他看看路口围观百姓攒动的人头。
梁锦棠却眼皮都不抬一下,嗓音不疾不徐,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讽:“我无所谓,等你们打进来再说吧。”
在他回身关上大门的瞬间,目光如纤薄锋利的刀刃甩过索月萝的眼前。
那一刻,索月萝非常清晰地认知到,今日若是强闯掳人,梁锦棠这家伙……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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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啊,那姑娘醒了!”老大夫褚鹤怀步伐匆匆地迎上来,福态的脸庞上笑意慈爱。
梁锦棠点头嗯了一声,向傅攸宁所在的客院行去。
瞥见孟无忧从另一头急急冲过来,他并未停步,只淡淡丢下一句话。
“把你带来的人撤了。”
此言一出,孟无忧顿时愁成孟很忧。
他自然明白,若他带来的人不撤走,倘是一个不留神,场面就很容易演变成光禄羽林与绣衣卫两府械斗。若两府械斗之事成真,他孟无忧绝对有九成九的机会,有幸成为背锅的那个货!
可他之所以带人过来,防的是其实是自家梁大人出手百无禁忌。最最可悲的是,他到此刻都不清楚,梁大人究竟是扣了人家绣衣卫的谁,只能在心中祈求诸神庇佑,但愿索大人那头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未得梁锦棠应许,孟无忧自是没胆跟到客房去一探究竟,只能头疼扶额,艰难地向大门口挪动脚步,绞尽脑汁地盘算该如何收场。
梁锦棠却没管他要如何收场,只边走边听老大夫叨叨叨叨——
“老夫活了这把年纪,倒头一回见这样扛得住事的姑娘。醒来后没喊一声痛,就连告知她目力不知能否恢复时也不哭不闹的,就安安静静吃粥喝药,可比三爷小时候好伺候多了。”
梁锦棠神色一僵,最后那句权当没听见。
将腿脚不甚活络的老大夫远远抛在身后,不多会儿便到了客房。
推门就见傅攸宁靠坐在床头侧耳听着动静,眼上缠着裹了药的布条,面色已不似昨夜那样惨白。
只是额角那隐隐的淤紫无比刺眼。
“梁大人?”
梁锦棠随口应了一声,径自走到窗边的雕花椅上坐下:“索月萝在门外要人,你要跟她去吗?”
“索大人?”傅攸宁的眼睛被蒙着,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