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问他?你根本见不着他!你现在是冯宝珠!”
宝珠身上一震,目光渐渐清明起来:“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是冯宝珠。”她重又走了进来,仍旧坐在原来的椅上,身体僵硬,却是半天不再说话,仿佛一尊泥雕,全无半点生气。
赵梦娘几次叫她,都不理睬。
赵梦娘悠悠叹息:“你先静静地想一想吧,我先出去。”她仍旧不理。赵梦娘看了她一眼,无奈而去。
有些事情,只能她自己想明白。她是多聪敏的一个人,什么不懂?记得以前自己对中原地方的人情世故许多不懂,都是她告诉,分析与自己听,说她是自己的老师也不为过。只是越聪明的人钻进了死胡同就越难以劝阻。只盼望她能够勘破迷障吧!
只是第二天赵梦娘推开门,宝珠却仍旧坐在原先的椅上,这一夜,她竟然不曾安寝,只是呆坐,一直守到了天明。
赵梦娘又是担心又是气恼,晃她的肩膀:“你这是做什么?你想死吗?我从不知道我认识的大长公主居然如此软弱!”
宝珠道:“你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了。”
赵梦娘道:“你的确不是,瞧瞧你现在的做为,简直蠢透了。我所认识的大长公主断不会如此颓唐!你忘记了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上所有事情都没有什么好害怕的,除死无大事。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却是在自食其言。”
宝珠道:“那是因为我忘记了告诉你另外一句话,有时候,死恰恰是最简单的一件事情。”
赵梦娘冷笑:“我差点忘了,你这张嘴,一贯能说会道,我自然说不过你!既然还有力气贫嘴,就不要装死装活!”
宝珠咧开嘴,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使她原本秀美温雅的面孔带上了几分狰狞。
赵梦娘拉她:“你现在起来,好好地睡上一觉,睡醒了,什么事不能解决!”
宝珠被她拽着起身,但腿是麻的,站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腿麻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宝珠的心情都不大好,但却也没有那日那样吓人了。她似乎又恢复了如常,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心中已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碎裂了。那是她一直不敢面对的过去。
那些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存留在她的记忆中温暖的如同一样的东西渐渐地飘散了,已经捉不到踪迹。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人的生命看起来很短暂,却又很长久,长久到足够看透人性的自私和冷漠。若是一个人只是活到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一段,戛然结束,才会是个完美结局。
过去,她最瞧不起那些动辄伤春悲秋的人,在她看来,伤心难过于事无补,只是懦弱的体现。而如今,她自己却也是如此。她知道,她应该停止去想那些能够撕碎人心的东西,痛苦不能消除时,只能选择逃避和遗忘。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将那痛苦覆盖。盖得严严的,再也看不到。
她开始喝酒,这酒她以前是从不喝的。但是借酒浇愁愁更愁,有时候喝着喝着,她会不自觉流出眼泪来。
浮梦楼的好歌好舞只能娱乐人的眼目,而已然冰冻的心却根本透不进来。
有时候她会一直看着那些青春美貌的倌人们,想着她们脸上灿烂笑容背后会有什么样的辛酸?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无奈和痛苦,并非唯独她有。如此想来,自己的痛苦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那些痛苦仍旧会密密麻麻地卷土重来,怎样都不能成眠。
好容易闭上了眼睛,却不是梦见景渊的满脸鲜血就是梦见刘元昭冷漠的面孔和残忍的笑容。还有那些她曾经以为已经深深地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惨痛,也纷纷入了梦来。
别人的睡眠是安宁而香甜的,只有她的睡眠兵荒马乱。
两世为人,灵魂不变,原来是上苍对她的一次惩罚,却绝非恩赐。
她想起自己从前看到别人笃信神佛,她是很不耐烦的。连今生都不修的人,却要去修来世,让人怎能不觉得可笑?所以如今神佛来惩罚她了。
林嬷嬷也发现宝珠变得越来越憔悴消瘦,以为她是伤痛兄弟的离世,几次三番劝解,并不中用。
宝珠心如死灰,她的声音越来越冷漠。但她的脑子却越来越清晰。
她从容不迫地交待事情,计算得失,告诉要怎样去做,会达成什么样的效果?
她的计划在悲痛中变得更加缜密和狠毒。
林嬷嬷和赵梦娘两人每次听了她的话都忍不住问:“如此,会不会不妥当,逼急了,会否狗急跳墙?”
宝珠道:“那又如何?”
许多事情,她已经不在乎了。
而在一些事情正在进行时宝珠却带着林嬷嬷搬家了。
新住所是莲蓬街,两年前就已经悄悄在外买好了的,却是落在陆子恭名下。
另外,莲蓬街上还有一些以陆子恭名义开的一些成衣铺和字画铺。
这莲蓬街与桐花巷相距并不算远,要搬到这里的时候,林嬷嬷还有些儿担心。赵梦娘也劝她暂时先住在浮梦楼以策安全,但是宝珠却自有主意。反正她也并没有打算一直隐藏起来。
她与冯家的恩恩怨怨总要个了结,好戏才刚刚开始,怎么着她也要就近观赏不是?
☆、第八十五章惊慌
却说那晚宝珠带着林嬷嬷离开了寿安堂,冯老太太便交待了二太太把清凉院紧紧看守起来,限制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