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忍不住向角落看去,“啪嗒”一声,顶在头顶的水碗掉了下来,背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三藤条,打的十一趴在地上直咧嘴,抱怨是不敢的,她连滚带爬的取过一个新碗顶在头上,还要谢谢打她的人。
背后是火辣辣的疼,十一却在担心小幺,小幺的身上想捏出二两肉都难,绳子会不会把她的腿勒断呢?
夜里,十一和小幺睡在一个被窝,窗外北风呼啸,寒风顺着窗户缝钻进屋子里,钻到被子里!
她们俩最小,入门晚,夏天睡炕头,冬天睡炕梢,到她们这边,身下的火炕几乎就是凉的。
十一冷的牙齿直打颤,将小幺搂在怀中相互取暖,颈间却传来一阵湿意。
“小幺,怎么哭了?”
小幺缩在十一怀中,压抑着啜泣声,抽抽搭搭的回道:“十一,我疼,腿疼。”
十一钻到被子里,为小幺揉了一会儿腿,一咬牙又脱下了自己的袄子,将小幺的腿裹在里面,冻的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搂紧了小幺才好些。
二人枕着一个枕头,十一贴在小幺耳畔轻声安慰道:“刚开始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你还小,过几年分了科就会轻松一些,九爷说咱们都是贱命一条,死里逃生的活下来了,也算是咱们的造化,日后登了台,成了角儿;这辈子就再也不用愁了。”
“什么是角儿?”
“角儿就是……可以睡单间,开小灶,唱的好了还有大圆拿!”
“我不成的。”
“谁说的,你的眉眼很好看,长大了肯定是……”
“咳咳!”炕头传来了警告的咳嗽声,十一和小幺当即禁声,十一搂紧小幺,裹严了被子:“睡吧。”
“嗯~”
春去秋来,八载光阴匆匆而过。
小幺,哦不,她已不再是小幺了,园子里又来了新人,当年的小幺成了十二。
如十一当年预料的那般,十二出落的愈发动人,由于先天不足,十二的身子不好,但这副弱柳之姿,像极了林妹妹。
只可惜八年来,十一和十二勤学苦练,却一直没能等来登台的机会,越剧的市场太小了,跟其他戏种比起来,越剧只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九爷带着她们走南闯北,每到一处也只能演几场,登台的机会自然要先给前面的姐姐们。
十一和十二是一对绑定生旦,由于十二的气质太特殊,她们的戏路很窄,只能唱几出《红楼梦》,前面的五姐和六姐也擅长唱这出,而且已经小有名气。
十二心存愧疚,但十一并不在意,能吃饱穿暖,有个地方住,她很满足。
至少园子里看不见战争的烽火,也不必担心被人牙子抓去卖到腌臜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