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条件好与差又有什么大不了,”西蒙讥诮地望着杨州,“囚犯的待遇再好,依然是囚犯。杨先生,你不是天生犯罪人,你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尤其是那些曾经自由过,后来被关在这里的人----比如我。”
“但你也不理解我!西蒙博士。”杨州近乎无礼地打断,他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脸上浮现愠怒的神色,但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休养,只是稍微抬高了声音,“你不明白,我憎恨一切违反基本规则的暴力。”
西蒙不以为然,只当是杨州恼羞成怒之下的强词夺理。可当他与杨州对视时,竟体会到一丝难以言说的悲伤,让他失去了争吵的yù_wàng。
西蒙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么,你要怎么告诉陈坚?b75是他的希望,他不像你,他不相信规则,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力量。”
多么奇怪,二十年前,陈坚生死一线,被人追杀,还失去了父亲,另一个地方,杨州面对暴行却无能为力,失去了丹尼尔。他们经历了相似的不公与欺凌,多年后却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又或者,看似不同,其实殊途同归。
杨州喉结滚动,尝到一丝苦涩的味道。他迟疑了很久,久到西蒙眼神涣散,仿佛已经进入另一个时空,他才低声问,“那他会原谅我吗?”
“什么?”西蒙回过神,把吸入器仔细地装进上衣口袋里,沉思了一会,“谁知道呢,也许他会理解吧。”
但理解不等于原谅,理智与情感,从来不是一个东西。
“那你呢?”杨州不愿再想下去,问西蒙,“我毁了你的心血,你恨我吗?”
“我?”西蒙嘴角浮起苦笑,他脸上所有松弛的皱纹同时改变形状,“这算不了什么。我经历的挫折太多,早就习惯了。而且----你知道,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和材料,我还能重新研制出b75。只不过,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如果调查组带走陈坚,还有那个傻孩子方行,重新扶一批人做傀儡,我的实验得不到资助,很快就无法进行。所以你大可放心,世界上很难再有b75了。”
“陈坚不会有事的。”杨州自欺欺人地说。他忽然想起西蒙还在做另一个实验,心里燃起一点期待,“抑制剂呢?”
“那个啊,”西蒙打了个哈欠,“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大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片刻后,西蒙疲态具显,一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杨州问他要不要回家休息,他摇摇头,倦怠地说你们走吧。
杨州和安德鲁刚走几步,西蒙忽然又开口,他还是保持着佝偻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小声咕哝,“我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还想再见琳达一面。三十年了,她一定也老了。上帝啊,我总是忘记,她已经不是我的琳达了。”
他们等了一会,见西蒙不再说话,便悄悄离开了。地下迷宫很复杂,两人在里面困了不短的时间。杨州路过许多空置的房间,它们静静地蛰伏在暗处,等待着有朝一日派上用场----那是陈坚最初的野心与抱负,却只能藏在地下,不见天日。